夢境。
滴!滴!滴……
一滴一滴不知從哪裡落下的水珠擊打在潮溼的石面上,石面上的紋理模糊,看不清是年份已久的苔蘚還是被重力壓裂的龜紋。晶瑩的水滴融入苔蘚和龜紋中,彷彿灌入了一層透明的器皿,讓地面換上了一層新的顏色。
嗚嗚嗚嗚——
一陣分辨不出是什麼的聲音傳了過來,天旋地轉,那地面開始搖晃、顫抖,霎那間竟變成了激盪起漣漪的湖面。根本無法追究,是如何從地面變成湖面的。
她混沌的思路有了一絲開豁,忽然間覺得,這陣聲音十分熟悉,這是媽媽的哭聲。隱隱約約的,時大時小的,忽遠忽近的傳來。
“嗚嗚嗚嗚——”
……
現實。
德秀莎面容憔悴的靠在女兒的床邊,眼眶通紅,臉頰上滿是淚痕,卻沒有淚。她就這樣靜靜的守候在女兒身旁,已是第三天了。
“小莎,親愛的,去睡會吧。”丈夫脫下大衣,披在愛人肩上,他雙眼泛紅,眼眶四周是深深的黑眼圈。顯然,他的擔憂並不在愛人之下,但身為一家之主,他的淚,卻沒那麼容易落下來。
德秀莎搖搖頭,目光呆滯的看著女兒,低沉的說道:“只有兩天了,就讓我在這裡陪著茉莉吧!我已經很久沒給她講故事了,這最後兩天,我要把所有好聽的故事都講給她聽。”
波文用溫和的聲音勸道:“你的身體也要緊啊!這樣下去,你會垮掉的。”
“垮掉就垮掉了,我只有茉莉這樣一個女兒……嗚嗚嗚嗚……”悲傷神經被觸動,德秀莎又開始抽泣。
波文雙拳捏的“咯咯”直響,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裡,掌上全是乾涸的血殼。他又何嘗不痛苦?先是失去了蒙拿一個兒子,現在女兒的時間又只有兩天了。都說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波文現在是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了。以前,他親眼看見蒙拿被殺都忍了過去,但現在,他感覺自己彷彿已經死了一樣。
“哼!”站在波文身後的伊裡。海威斯惡狠狠的喘著氣,在牆壁上狠狠錘了一拳,喝道:“我說對了吧!那個張龍,根本就不會回來!”
挈斯里拉著伊裡的衣角,用極小的聲音說道:“已經都這樣了,你就別再說了。”
“為什麼不說?”伊裡非常憤怒,雙眼中燃燒起熊熊怒火,“看著茉莉這樣,你以為我心裡不難過嗎?這些話不說,憋在心裡難受!我早說過,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人!他和茉莉相處的時間那麼短,那情情愛愛什麼的哪有那麼真切!我早知道他不會來的!那小子,我以後一定要揍他!”
波文垂著頭,淡淡的說道:“別說了,這件事我們不應該怪張龍。而且,他也不一定就是那麼不負責任的人。我反倒是擔心,都九十八天了,無論成不成功,他都應該回來給我們報一個信。但還沒有回來,是不是遇到什麼不測了。”
“大哥!為什麼不怪他?”伊裡冷喝道:“茉莉就是因為他才受傷的!而且……”他轉過身,在木桌上狠狠一按,橫著眼睛說道:“我說句不該說的話。當初,要不是張龍非要反抗麥克組織,茉莉……茉莉根本就不會出這樣的事!”
“夠了!”從茉莉絲昏睡起就一直哭哭啼啼的德秀莎此時如同發狂的母獅,一雙冒著利芒的眼睛瞪著伊裡,怒道:“都住嘴!讓茉莉安靜點!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大嫂……”
“滾!都滾出去!不要吵到我的茉莉!”
伊裡向挈斯里擠擠眼睛,垂頭喪氣的離開房間。恰到此時,房門被狠狠的推開,一個瘦小的身影闖了進來。
上一次的經歷在眾人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伊裡以為小約旦又要開罵了,本能的側過身。所以他沒有看見,小約旦臉上那欣喜若狂的笑容。
“媽媽!爸爸!有救了!有救了!”
眾人都朝約旦望去,“約旦,你說什麼,說清楚點!”
“姐姐有救了!張龍哥哥回來了!姐姐有救了!”
“張龍!張龍回來了!快,帶我去!”德秀莎連忙站起來,三天三夜沒睡覺的她突然間精神飽滿,在衝出房間之前,她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瞪了伊裡一眼。
……
“看,她睫毛在動!”
“看她臉上,恢復紅潤的光澤了!”
“她醒來了!醒來了!太好了!”
“茉莉,茉莉,你聽見了嗎?”
“茉莉……”
那雙湛藍色眼睛的開啟,恍如是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