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勾個手!」
迦邏伸出手指,要和陸寄風勾小指為誓,陸寄風見他忽而精明機智,忽而童心未泯,實在難以捉摸,卻還是伸出了手,與他勾了勾。
他忽然想起幼年時也曾與雲若紫勾手為誓,不由得胸口一痛。
此時,門外傳出年輕的女子之聲,道:「小主人,你回來了?」
迦邏連忙道:「霜兒,你別進來……」
那女子推門而入,道:「小主人,夫人她……啊!」
她一見到那兩頭白虎,登時僵立在原地,化作一片薄紙,倒了下去。
陸寄風一見,十年前的回憶鮮明地浮上心頭,他見過舞玄姬的手下葛長門使用過紙人妖法,此時重見並不感稀奇,只是臉上更增鄙夷之色。
迦邏嘆了口氣,輕輕拾起那女婢的人形紙,落了幾點眼淚,道:「她侍候了我這麼些年……」
陸寄風道:「方才這些人為何全不出現?」
迦邏垂下了頭,道:「這處並不是陽宅,你知道嗎?」
陸寄風道:「嗯,一般人的住處不會比地面還要低。」
迦邏道:「不知道的人以為這是個夫人墓,其實它是個斷腸冢,唉!」
迦邏沉思了一會兒,才道:「罷了,我索性把我知道的都說了,要殺要赦,都由你了。」
陸寄風聽出他話中似乎另有隱情,便道:「你說。」
迦邏道:「當年我娘本是大魏獨孤將軍最寵愛的愛妾,當年隨將軍出征,卻因戰事不利,大軍慘敗,她也在亂中和將軍失散了,被困在一處叫做冰骨巖的地方,眼看就要被凍死,卻遇上一名在此修道之人,救了我孃的命。」
迦邏頓了一下,嘆氣繼續說道:「雖然我娘被救活了,但是那名修道人在那裡練內家功法,不能離開冰骨巖,我娘是凡人肉體,禁不住冰骨巖的酷寒,再待下去還是死路一條。那名修道人不得已,只好帶我娘離開那個地方……誰知因為他擅自離開,被他的師父責怪,他想追去向師父謝罪,我娘卻不讓他走,還說……已不想離開他,願和他共度餘生。那名修道人便和我娘在一起了……可是沒想到隔天,那名漢族修道人還是逃走了,回去找他師父!……我娘作夢也沒想到他是個這麼薄倖的人,她萬念俱灰,對將軍表明了失節的事,留書出走,在此地隱居,沒多久便抑鬱身亡了。」
陸寄風一怔,道:「你娘已經身亡了?那你為何說她……?」
迦邏道:「你聽我說完。我娘死時我還在她肚子裡,是個只有六七個月的胎兒。她舉目無親,是山上的村人見她可憐,草草幫她下葬的。過了一陣子,獨孤將軍找到了我孃的墳,他非常悲傷,將我娘重新安葬,還建了這處夫人墓,這陰宅裡的一切,就是獨孤將軍建的,這些紙人僕婢,也都是將軍給我娘陪葬的。」
「這墓花了將近十年才建好,之後,獨孤將軍沒多久也戰死沙場了,這是我聽人說的。」
陸寄風點了點頭,問道:「然後呢?」
迦邏嘆道:「當時我也不知為什麼沒有死,也許因為我的親生爹爹,是道行很高的修道人吧?我稟了他的精氣,所以,竟能在一個死了好久的女人腹中生存,雖然只是一口元氣,但是就是死不了,你知道那有多苦嗎?」
「也許是我娘太恨了,又覺得自己太對不起獨孤將軍的深情,陰魂不散,常在夜裡哀哭,嚇得這裡的居民不敢再住,一個一個搬走,久而久之,這裡就變成了荒郊野地。」
「在一個夜裡,有位美得讓人害怕的女子來到夫人墓,她身邊還跟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妖怪,可是她實在太美了,美得難以形容,就算月亮灑在水面上的光芒都沒有她的一半美!她臉龐的神韻,就像水裡的月亮一樣乾淨聖潔。」
「她在我娘長眠的地方畫了符咒,逼出我孃的形體,死了這十多年,再美的人都狼狽不堪了,我娘自慚形穢地縮在暗處,不敢現身。那絕世美女溫柔地問她:『你想不想恢復美貌?想不想再度擁有青春?』」
「我娘哭著說:『縱有一切,也無法彌補對將軍的失身之憾,我生前六根不淨,現在只希望快快落入十八層地獄,受苦受難,以彌補罪過。』」
「那絕世美女笑了,說:『你信的佛是騙你的,就算你落入地獄,就能彌補將軍了嗎?而你死後無法超脫,不就證明了佛是不能安慰你的嗎?你信的佛只是個向信徒騙取供品的惡棍罷了。』」
早期的北魏貴族信佛甚虔,迦邏之母自不例外,那女子說的這番話,在當世無異是驚世駭俗之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