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繼位之後,已然猜疑四起,此時二虎相爭,必會天下大亂,不論於國於民,都是大大不利。
我披好衣衫,走了出去。
“皇上和戴先生心中的人選,可是煙寒嗎?”我問道。
開門見山,不帶轉彎,君臣二人立時傻眼。
戴鐸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手足無措,尷尬不已;四爺畢竟熟知我的個性,恢復很快,定力超強。
“你聽到了最好,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想和老十四撕破臉皮!他駐紮在京郊十里坡,你若能夠說服他的話,倒是功德無量,好事一樁。”他說道。
“如果皇上答應煙寒一個條件,煙寒願意充當說客,爭取化干戈為玉帛,免除一場無妄之災。”我直視他的眼睛。
“微臣告退。”戴鐸識趣地離開。
“說吧,你想要什麼?”他道。
“賜婚的聖旨,果真是先帝的遺詔嗎?”我問。
“哼,你問這個幹嗎?是先帝的意思,還是我的意思,有區別嗎?”他冷笑。
一語洩天機。
“那麼,煙寒的條件便是——請皇上收回成命,我情願獨守一生。”我說道。
他努力抑制著震怒,“你對老十四死心塌地到如此地步?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不過你給我記住,我有最後的底線——休想做他的女人!休想跟隨他一生!否則…”
“否則怎樣?要我小命?”我有些不屑。
“我千辛萬苦得到你,怎麼會要你的小命?我不會!我只要他…”他沉聲說道。
“你想怎樣?”我顫慄著問道。
“放心,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會趕盡殺絕!我要他…生不如死!”他終於還是忍不住,順手向書桌上揮去,可憐花瓶一命嗚呼。
他氣急敗壞朝門外走去,忽然又回過頭對我說道:“馬車停在門口,你若沒有後悔…”
“我不後悔。”我答道。
進到裡屋,我開啟首飾盒。
裡面靜靜躺著三串佛珠,其中一串,已經散落。那是一個青澀少年誠摯的諾言——“無論你要我做什麼,只要我做得到,必會遵從,絕不失言!”
你從未失言,是我辜負深情,是我背棄誓言!
我剪下一縷青絲,將佛珠顆顆串起。
黃昏之後,我來到十里坡。
“撫遠大將軍的營帳,閒人休得靠近!”當值的兵士不認識我,倒是十分的盡忠職守。
“請將它交給將軍,就說有故人來訪。”我遞過佛珠。
他疑惑地看了看,向遠處營帳走去,不過片刻的工夫,一路小跑著過來。
“姑娘有請!”他殷勤地說道。
我一掀開帳簾,正好和他對望,他的神色憔悴,腰繫孝帶,一身戍裝。
“以四哥耳目之廣,兵臨城下豈會不知?我一直靜待說客到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你!”他憤然說道。
“先帝屍骨未寒,便要手足相殘?十四爺不覺得心中有愧嗎?”我問道。
“心中有愧?的確有人應該心中有愧,不過是他,而不是我!”他怒意難平。
“就算你心有不服,也不該逆謀逼宮啊!先帝剛剛大行,邊塞戰亂不停,若再同室操戈,後果不堪設想!”我懇切地勸慰。
“顧全大局的道理我懂!我不懂的是——他要怎麼面對先帝亡靈?”他咬緊嘴唇。
“什麼意思?”我有點心虛。
“知道西征前皇阿瑪對我說過什麼嗎?他說‘若不令你積累軍功,往後如何臣服天下?’皇阿瑪病入膏肓之時,是誰再三阻撓,不讓我回京?皇阿瑪下令召我回來,是誰扣下聖旨,隔絕了訊息?你當我是傻瓜,全然矇在鼓裡?”他捏緊我的手臂。
原來你都知道!
可是你不知道…若要顧全大局,必須有人犧牲,犧牲的那個人,只能是你胤禎!
“從前的誓言,是否還當真?”我問。
他握著那串佛珠,眼角有淚水滾落。
“吳克祥!”他對著帳外喊道。
“將軍何事吩咐?”吳克祥匆匆進來。
“傳令退兵,不得有誤!”他說。
“什麼?將軍三思…”吳克祥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我。
“別廢話!撤離燕山,退回西北!你想違抗?”十四爺怒道。
“下官不敢,即刻執行。”吳克祥轉身退出帳外。
“他得到江山,你滿意了嗎?”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