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顯的就是在薄毯遮蓋下的雙腿浮腫得厲害，幾乎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鄭馳樂完全無法想象眼前這人是怎麼用這種狀況的身體支撐到現在的。丁于飛見他好像嚇到了，心道果然是小毛頭。他走上前扶起丁老書記：&ldo;書記，這就是新來的鄭鄉長。&rdo;丁老書記的眼睛還很好使，銳利的眼神直直地看向鄭馳樂。對上這道帶著審視和評判的目光，鄭馳樂居然有種回到了鄭存漢面前的感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執著、固執又較真的老人。鄭馳樂連忙問好：&ldo;丁書記好，我是鄭馳樂，今天剛來。&rdo;丁老書記的眼神比丁于飛要老辣，一下子就掃到了鄭馳樂沾滿泥濘的鞋子。要把鞋子弄髒到這種程度，應該走了不少路才對。丁老書記問：&ldo;鄭鄉長是直接來報道的嗎？&rdo;鄭馳樂沒想到丁老書記一開口就問了這麼一句話。他回道：&ldo;丁書記不要叫我鄭鄉長，叫我小鄭就行了。我確實沒直接過來，而是先在我們鄉里走了一圈，跟鄉里人說了說話。&rdo;丁于飛詫異地看向鄭馳樂。他從姐夫那邊聽說了鄭馳樂中午就已經報道，當然知道鄭馳樂是來晚了，但沒想過鄭馳樂是去做這事兒。丁老書記卻沒覺得詫異，雖然他的職位一輩子都只是青花鄉的鄉委書記，可他年輕時也是出去見識過的‐‐說是閱人無數也不為過。打從瞧見鄭馳樂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半大少年之所以不遠萬里來到這裡最北部的窮苦地方，確實是想踏踏實實地做點實事。看出了這一點，丁老書記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他繼續問：&ldo;那你有什麼收穫？&rdo;鄭馳樂說：&ldo;不敢說有收穫，就是了解了一點兒皮毛，比如我們鄉里產什麼、缺什麼、大夥日子過得順不順心之類的，還有就是很多人都誇丁老哥做事風風火火，看著就有勁！&rdo;他補充，&ldo;也有很多人惦記著丁書記您哪！&rdo;丁老書記人老成精，哪會不明白鄭馳樂這是在丟擲橄欖枝。他罕見地露出了一絲笑容：&ldo;大丁，你得好好協助鄭鄉長的各項工作，我這把老骨頭眼看是不行了，往後鄉里還是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rdo;他抓起丁于飛的手，又抓住鄭馳樂的手，然後把他倆的手搭在一塊，&ldo;你們握個手，往後要同心協力地辦事。&rdo;丁老書記的手雖然瘦得很，但非常暖和。鄭馳樂感受到那有力的勁道，鄭重地跟丁于飛握了握手：&ldo;以後還要丁老哥多提點。&rdo;丁于飛明白了丁老書記的意思，面色也很鄭重：&ldo;提點說不上，辦事我絕對不躲懶。&rdo;鄭馳樂爽朗一笑：&ldo;我也不躲懶！&rdo;正事說完了，鄭馳樂就問起了丁老書記的身體狀況。丁老書記顯然不想多提：&ldo;人老了，病自然就來了。我也去縣城治過，沒用，聽說到了我這個年紀，心血管疾病肯定會有，所以你們也別再掛心，我都活了六十幾年，夠本了！&rdo;言下之意竟是不想再治療。丁于飛在一邊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被丁老書記用眼神堵了回來。鄭馳樂當然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交流，他仔細一想就把好些事情串了起來，狀似無意地提起另一件事：&ldo;聽說鄉里的小學今年重修好了？&rdo;丁老書記不言。丁于飛意識到鄭馳樂非常聰明，一下子就觸及根本。眼看鄭馳樂猜了事實，他也不想顧著丁老書記的意思了，臉色苦悶地說出事實：&ldo;重修小學是丁書記自己掏的腰包，上頭一個子都不肯出！因為這件事，丁書記藥都停了。&rdo;鄭馳樂心頭微微一震，雖說他隱約猜到了原因，親耳聽到卻還是有不一樣的滋味。丁老書記責怪地看了丁于飛一眼，嘆息著說：&ldo;我們鄉里窮，這幾年年輕人都去外面打拼了，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我們這些窮鄉僻壤裡頭老人看小孩向來不重視教育這一塊，只要給他們填飽肚子就好，可是對於孩子來說起步不能晚，本來就低，再這麼下去就會永遠地落後於人，所以這一塊一定要抓‐‐有錢要抓好，沒錢更要抓好！&rdo;鄭馳樂知道這是&ldo;進城潮&rdo;帶來的後遺症，一時有些沉默。丁老書記見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也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