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西南處的昆明池是引灃河和潏河水修建而成,池邊用於觀競渡的綵樓、蓆棚綿延,今日朝臣勳貴和府內女眷都將至昆明池觀賽。
溫榮的馬車徑直行往花萼相輝樓,相輝樓遙可窺函谷之雲,近可識昆池邊的銀槐,可謂是觀景的最佳去處,而王淑妃等人早已在相輝樓的棠梨層大殿坐定。
內侍引溫榮入相輝樓觀賞競渡的大殿,溫榮遠遠看見坐在王淑妃身側,綰雙環望仙髻、著銀紅高腰襦裙的褚娘子。
褚娘子便是二皇子已懷孕的側妃。此時褚娘子正被王淑妃喚在身邊說話。
自從長孫皇后逝世,中宮皇后之位虛懸,這幾年後宮的掌權人一直是太后,前段時日太后感風寒,身子至今未痊癒,故如今中宮的事情多是王淑妃在打理。
王淑妃雖非二皇子生母,可作為長輩,少不了交代有身孕的小輩養好身子,為皇家開枝散葉。
韓秋嬏亦在大殿內。溫榮抬眼看到裝扮頗為素淨的韓秋嬏很是訝異,前月宴席就有發覺韓秋嬏不似以往豐腴,今日再見,竟是清減了許多。面頰上雖施了厚厚的脂粉強充紅潤,可雙目空洞無神,神情裡是一副唯唯諾諾之像。
溫榮輕嘆一口氣。旋即撇開了目光,韓秋嬏在泰王府裡日子定然不好過。外憂或許不可畏,可心中難紓的鬱結。卻能生生壓垮一個原本心氣極盛的人。
“榮娘。”
聽見熟悉的聲音,溫榮回過頭,只見琳娘著頗為寬鬆的暗紅寶相花廣袖羅紗長衫,滿面笑意地朝她走來,步子比以往慢了許多,溫榮餘光漫過琳娘踩的雲錦平履,心下一喜,不禁替琳娘高興。
溫榮眉眼含笑地走上前,小心扶過琳娘,壓低了聲音問道,“多久了,怎也不告訴了我。”
“盡胡說。”琳娘嗔怪了榮娘一句,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面上卻是難掩的羞赧之色。
溫榮捂嘴不依不饒低聲道,“還說是好姊妹,這等大事卻瞞著我,盛京裡貴家女娘多穿玉底翹頭履,雖顯貴漂亮,卻也有玉底滑的顧慮,平日你不是玉底鞋便是棠木屐,今日還想瞞我。”
“就數你鬼靈精的”,琳娘輕輕擰了溫榮一把,“這個月月事推遲了好幾日,我也不敢聲張,前幾日回國公府與阿孃說了,昨日阿孃請了程醫官過府為我診脈,脈相是喜脈,可月份太小,醫官也不敢斷定。”
溫榮連忙點頭應道,“是這個理,待顯懷了再讓他人知曉也不遲,你如今安生養好了身子是正事,那程醫官可靠得住。”
月子小脈相不一定準,前世溫榮就曾見過有妃子不知持重,醫官把出喜脈後大肆宣揚,不曾想過了三月肚子非但不顯懷,反而來了葵水,原來之前是醫官誤診,妃子不過是血瘀不暢,有假孕之症罷了。
那妃子不久後就著了瘋魔,口口聲聲說她的孩子是叫人陷害了,雖亦有此可能,可終歸是她行事太過招搖,不幾日就被聖人打入了冷宮。
如此已算輕罰,重則是可治欺君之罪的。
雖然現下眾人的目光都聚在泰王府的喜事上,可褚娘子畢竟是側妃,皇家血脈向來重嫡輕庶,相比之琳娘是三王府正妃,三王妃有孕之事一旦傳開,不知會有多少人惦記,終歸不要太過聲張的好。
“那程醫官極擅千金科,國公府女眷皆是請他過府看診的,和家中長輩私交頗好,他明白箇中厲害,靠得住了。”琳娘頓了頓,又掩嘴笑道,“榮娘哪日有需要了,與我說便是,那程醫官嘴是極牢的。”
“我還是安生等著沾你的福氣罷,”溫榮瞥了琳娘一眼,也不再像以往那樣打鬧,“可是連淑妃殿下也要瞞著?”
“說到沾福氣,到時候我定將大郎的肚兜送與你,”謝琳娘頜首笑道,“三皇子與我商議後,皆打算待脈象穩定了,再請尚醫局的醫官看診。”
懷象顯了,他人便無法悄無聲息地動手腳,傷害皇家血脈所為嚴重,想來二皇子等人不敢貿然犯險。
溫榮與謝琳娘一道上前向王淑妃道了安,王淑妃看了眼溫榮,眸光有幾分幽深,轉瞬又恢復了平日的和煦。
王淑妃高髻上簪了攢絲銜南珠金鳳步搖和八寶如意正釵,最別緻的是一根冰紋玉蘭花簪子,貴氣卻又不失親和。
王淑妃溫和地與琳娘、溫榮說了會子話,餘光若有若無地飄過謝琳孃的小腹。
很快有妃子過來向王淑妃請安,王淑妃這才讓溫榮和謝琳娘去一旁吃茶。
“榮娘,奕郎知曉揚州司馬案牽扯到溫中丞後,這幾日去尋了孫尚書和大理寺卿。”謝琳娘一坐定便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