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逛街是去哪兒?一般來說都會往繁華的地方擠吧?這兩個人呢?車一路開越開越偏,黑燈瞎火的,卻是一直到了城外。車再往前開,一停,黑不隆冬的門牌前兩個寒顫得嚇人的紙燈籠,昏黃的光還映著四個慘淡的大字,領芯公墓。
領芯公墓,正是方悅的安眠之所。
童阿狸見喬以梁把車開來這裡倒也是不驚不乍,她淡然下車,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踩著爛泥巴就先行往裡走,喬以梁跟在她後頭,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頂更邪門的紅燈籠。童阿狸回頭望著挑挑眉,半張臉也映得紅通通的,真是妖美妖美。喬以梁聳聳肩,不用她開口問已經自然而然地答:“過年剩的。”
方悅下葬以後,童阿狸就再沒來過這裡了。說實話她不喜歡這裡,她潛意識裡逃避這裡。她也確實不願意承認,她媽媽前一刻還生龍活虎地對著她溫聲細氣噓寒問暖。下一刻卻會再無聲息地永遠慘兮兮地埋在冰冷的石盒子、爛泥巴里。
“我媽媽和我說,那年,她和我爸一起看《藍色大廈》,那裡頭有句話,‘如果我用他的原子筆,一直寫他的名字,把水寫幹了,他就會愛上我。’後來,我媽媽愛上了我爸,她知道他是有婦之夫卻還是說,‘把你的原子筆借給我,我要一直寫你的名字,直到那水寫幹,直到你愛上我。’”說到這兒,童阿狸淺淺一笑,彎下、身,手撫上墓碑上方悅的照片,“但其實那時候,爸爸早就愛上媽媽了。這場不道德的愛情,成全了他們內心的叛逆,成全了他們的羅曼蒂克,然後,有了我。”
說著,她在墓前跪了下去,突然抬起臉望向喬以梁,恍惚問他:“你覺得,以愛的名義插足他人的婚姻是對是錯?”
“這世上從來都不是非黑既白的。”喬以梁蹲下、身,昏黃的燭光下眉如遠山。他只靜靜地望著童阿狸,手撫上她的發頂,輕聲道:“不要想,這不是你的錯。”
童阿狸卻突然有些蠻纏,她眼底明明蒙了一層霧,卻微勾起紅唇俏生生問他:“喬以梁,你會和我結婚麼?”
喬以梁望著他,這次卻是將手裡的燈籠一滅一扔。手背緩緩覆上童阿狸的眼睛,彎身一把抱起了她,壓制又縱容道:“乖,別鬧。”
童阿狸卻不怕,她扳開喬以梁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咯咯的笑,笑聲和銀鈴似的。
那天夜裡,喬以梁就這麼抱著童阿狸,一深一淺地在黑漆漆的墳堆裡漫步。
童阿狸起先很安靜,後來,她突然摟住了喬以梁的脖子,腦袋湊上去貼著他的耳朵,聲調又軟又嬌,低喃道:“當時在事故現場我親眼看見滿地血沒有哭。後來我媽媽下葬我也沒有哭。在靈堂上我實在沒有轍,畢竟流言猛於虎啊!就只好擠了洋蔥汁滴在手帕上,別說,抹一抹轉眼眼淚就和河似的,不請自來了。”這話明明邪門的很,也有些涼薄冷情,但喬以梁卻發自心底的一緊,有些心疼。
他低下頭,冰涼的唇貼上她溫熱的額頭,吻了吻她的額。隱約,他還聽見懷裡的小姑娘低聲道:“三哥,我想有個家。”
第36章
童阿狸平日裡是個大紅燈籠高高掛的主;可她不去惹事並不代表沒人找她。
這天;在一鑑湖邊;約好和童阿狸一同去美術館看畫展的朱小北沒來;來的卻是輛橘黃色的保時捷卡宴Turbo,那車一個甩尾停在童阿狸面前,喇叭按了那麼兩聲車窗才緩緩打下來。
童阿狸抬眸一看;就見江映秀半個腦袋已經從車裡探了出來;他望著她,漂亮的丹鳳眼微眯,敲敲窗面似笑非笑道:“呦!阿狸;你一個人在湖邊瞎杵著幹麼呢?來,上哥哥的車,哥帶你去馬場玩玩。”他們根本不熟;江映秀也不是個自來熟的,但他每次見到童阿狸就喜歡故作親近。
童阿狸哪裡想理他,每次只要她一靠近江映秀,甭管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童晴緣那個死樣子她又不是沒有注意到過。收回視線,阿狸搖搖頭就想往回走。可才轉身,她就見那頭副駕駛座上蕭逸晨板著張臉正在用斜眼瞟她,一張娃娃臉和結了冰似的,眼神也是硬邦邦的擺明了不高興。
這麼一來,童阿狸反而不想避開江映秀了。小妮子眉眼一彎笑得柔豔柔豔的。走上前二話不說地拉開後座車門就坐進了扯裡。坐上了車也只有一句話:“走吧。”那語氣自然得很,活像前頭那兩位爺是她家的司機。
見狀江映秀倒沒吭聲,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還真發動了車子。而蕭逸晨卻是冒火,鼻孔哼哼噴著氣,一路都和被人拽住了尾巴的牛似的。
到了馬場停車場,童阿狸先開啟門下車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