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希顏的遼東戰略中,旅順是遼東半島的海上防禦口,也是攻打遼東的後勤據點,但面向遼東內陸的重要防禦線不是旅順,而是北面的蘇州關。
這個蘇州不是江南水鄉的那個蘇州,而是曷蘇館路的蘇州,位於遼東半島南端,治所來蘇縣,距旅順口不到二百里,蘇州關就在來蘇縣境內,是一條長達十五里的“土長城”關隘。
這條“長城”修築在半島最狹窄的地段,因為東西海灣的相逼,在這裡形成一道地峽,最窄處僅十二里,“長城”從東北往西南橫亙地峽,隔斷了半島往內陸的交通,只能從關牆下的驛道通行。
唐朝末
年國勢衰微,遼太祖趁機將勢力擴張到唐朝統治之下的遼東,並匆忙修築了這條“長城”,既是防止中原勢力攻擾,也是想控扼這條海上通道,謀取商路利益。
但耶律阿保機死後,次子耶律德光繼位,鎮守遼東的前皇太子、東丹王耶侓倍從“長城”的鎮東海關口渡海投了南唐,耶律德光大怒下中斷驛路,加強關口防守,遂使關隘以南的半島越來越荒涼,到遼國晚期時,已經沒了人煙。
金國滅遼後,沿襲遼制,派兵駐守蘇州“長城”關隘。
這條“長城”像居庸關、古北口長城一樣,都是沿著山脊修築,金軍共設了三個關口——前關、中關、後關。前關即三山灣海口,關牆臨海一側非常險峻,像海里拔起的一座山,被刀削去了一半,又稱劈山牆,易守難攻,因此關口雖然重要,卻只駐了一百女真兵。
在前關的山嶺之下,就是灣內套灣的三山灣(大連灣),沿著海灣的大片灘塗東去七八里,有個小灣名青泥浦,那裡是蘇州最大的鹽場,因此駐有女真兵一百並漢兵一百,主要防禦海盜上岸搶掠。
每當南朝商船北上遼東貿易,除了往半島中部的復州和北部的穆州外,也有商船開進青泥浦交易海鹽,尤其這兩年,南洋商船每年都會過來兩趟,讓駐紮在青泥浦和前關的女真兵都賺得不少,因此當浮冰一過,關營上下就都盼著南洋商船過來貿易。
這日,灘頭哨樓上的瞭望哨終於望見一艘大船從外灣開進青泥浦灣,船頭桅杆上高飄著的那個“商”字女真哨是認識的,當即喜笑顏開地敲響鐵鑼——若是海盜掠岸或敵襲,就猛吹牛角。
聽見鑼聲,鹽場內的女真謀克(百夫長)哈哈大笑,說:“送財的又來了!”立即傳令下去,讓鹽場漢兵督押著鹽工將鹽包運往灘頭,他帶著十幾名女真兵興沖沖往碼頭走去。
說是碼頭,其實就是一座簡易木橋,長約三四丈,兩邊樁子上栓著五六條獨木舟。駛入海灣的那艘商船長十二三丈,吃水八尺,便停在碼頭十丈外的海面上,甲板上站著頭戴幞帽、身穿錦緞長袍的商會管事,遠遠朝著碼橋上的謀克拱手,用女真話大聲道:“孛堇,某等運來糧食、烈酒等物,請派船過來卸貨。”
那謀克聞言大喜,現下缺的就是糧食,何況還有好酒,當即命令營寨內一半女真兵和所有漢兵都出來運船搬貨。
獨木舟來回穿梭,將商船上的糧袋和酒罈卸到碼頭上。從商船上陸續下來三四十名身穿短褐的船工,幫著扛糧袋。
商會管事帶著四五名隨從和女真謀克進了鹽場營帳,叫隨從開了酒,拿了大碗滿上,舉起道:“敬孛堇,鹽場興隆。”說著咕咚
幹了,亮了盞。
那謀克見他這般豪氣,哈哈大笑,也拿碗幹了,說“好酒”。坐在帳內的七八名女真部屬聞到酒香早就難以按捺,迫不及待拿碗飲了。
營帳內喝得熱鬧,在灘塗上搬酒的女真兵也有按捺不住的,吆喝三五人圍坐一堆,開了酒罈子你一口我一口喝將起來。
濃烈的酒味順著南風吹到哨樓上,兩名瞭望兵喉嚨咕嘟直吞唾沫,指望有人來替他們。便聽得木梯蹬蹬作響,兩名短褐打扮的船工上來,一人捧著酒罈,一人拿著碗,拿碗的指了指商船,意思是“船上送的”。那兩名瞭望兵大喜,直道南人識趣,轉身過來喝酒。
一碗酒才下去,就覺得有些頭暈,一人嘟囔著“這酒夠嗆”,陡覺背心一痛,跟著便見對面的瞭望哨也悶聲倒了下去。
兩名“船工”拔出軍刺,順手在女真人身上擦乾淨血,再插回左袖內側的鞘內,互相嘿嘿一笑,將屍體上身趴在哨樓上,做出瞭望狀。然後兩人負上女真兵的箭袋,拿起弓坐下只等行動號令。
營帳內已經幹了三碗酒的商會管事忽然撫著頭,眼濛濛地說:“某有些昏頭了。”搖搖晃晃站起來,拿著碗往謀克那邊走,嘴裡嘟嚷:“敬酒,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