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持代言人,在行會里與名花流抗衡,採用以商治商的手段。
朝廷上位者自然暗中讚許。丁起揣摩透了上意,自是混得風生水起,出知杭州四年,官聲不好不壞,政績不大不小,似乎除了“穩當”二字,便無大的建樹,卻恰恰合了朝廷的心思,他這杭州知州的金椅座便坐得穩穩當當。
但無人知曉,這位玲瓏世故的丁知州早在十年前,便與名花流少主有了交集。
他是晉國公丁謂的曾孫。這位真宗時期的宰相權臣曾權傾一時,卻因誣陷寇準留下一生汙跡,被後世歸入奸臣之列,遭盡世人唾罵。丁起頂著奸臣血統,自少便看盡白眼。父親為他取名丁立,字君直,便是期望兒子如君子般行立正直,以洗刷祖父佞臣的恥辱名聲。但命運弄人,這一心向往君子之道的丁家卻是災禍不斷。
丁立寒窗苦讀,二十五歲時得中進士,卻被主考官以奸臣之後硃筆叉去,憤懣下先後訴告開封府、大理寺、禮部,甚至御史臺,卻均遭冷語嘲諷,無人願伸手為奸臣之後主持公道。他只得回蘇州,以西席教書為生,日子過得清苦卻也平靜,唯時時抑鬱有志不得伸。但丁家的苦難卻未結束,那一年丁立母親遭遇飛來橫禍,被蘇州通判驕橫惡少狂馬縱街撞死。丁立父親告上衙門卻被衙丁亂棍打出,未幾傷重憤鬱死去。
丁立告官無門,一橫心走上險路,將妻兒安頓到鄉下,打探摸清惡少慣常的縱馬遊玩路線,揣著刀子埋伏於城外襲擊,卻不敵惡少護衛,被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路邊餵狗。
他倒在血泊中,神智已陷入半昏迷,隱隱聽得蹄聲清脆。
黑馬碧衫,少女十二、三歲,纖背如蒼竹般凜直。
馬腿佇立片刻,正欲起步時,突然被一隻血手死死攥住。
少女挺秀雙眉微揚,眸中掠過一抹興味。傷成這般還能拼著一口氣?有趣!
荒山上,青年低下他一向梗硬的頭顱,“丁立願賣身為奴,但求恩人替我報仇!”
碧衫挺秀的少女卻僅僅扔給他一包銀子,留下幾句話,便策馬絕塵而去。
時隔十年,那些話卻似乎依然鏘鏘在耳。
“愚者以力殺人,智者以謀殺人!”
“君子之道在於大義,不拘小節!”
“血統無法改變,命運卻在自手!”
水榭內,丁起微微閉眼突又猛然睜開。十年前的往事,此刻回想,竟然歷歷在目,清晰恍如昨日。
“愚者以力殺人,智者以謀殺人!”十年前他揀回一條命,之後改名隱身,整整佈局一年,最終借刀殺人,以書生之智除掉權勢覆蓋蘇州城的通判之子,神不知鬼不覺報了家仇。
“君子之道在於大義,不拘小節!”
他辭別妻兒,赴京求學,廣交結友,巧妙周旋打點。宣和二年再度科考得中進士,卻未再因出身而被刷下。他隱去聰明機敏,謙恭卑下,掩去鋒芒銳利,換上得體的逢迎,適當的平庸,恰到好處的才華展露,不出色卻讓人放心,以游魚之態混跡於官場,成就了青雲直上的“丁三品”。
他攤開白淨雙手,掌心的紋路細緻纖長。他微笑著合攏成拳,命運掌在自手!丁家,終將有一日,會因他丁起而洗刷祖上的恥辱,光耀門庭。
丁起不由起身,想起即將稟奏之事,心底隱有激動,一團和氣的笑容逐漸變得鋒銳。
如果說四年前出知杭州是為報恩,那麼西湖望江樓一見便是他終生無悔的追隨。
十年磨礪,他以為心胸志向已足夠沉厚,卻未料那風骨挺秀又優容淡雅的女子,其心志竟如九天鯤鵬,扶搖直入雲霄,讓人唯得仰望。
他歎服拜下,自此立誓,一生追隨、永無背叛!
……
月色下,名可秀身姿纖挺、氣度優容,神色淡雅自信,步履從容不迫。
“少主!”丁起微抑激動,近前揖禮。
“擎升!”名可秀習慣稱他表字,微笑一指梨木椅,示意坐下說話。
丁起卻恭謹候立著,直到名可秀落坐,方才欠身坐下。
名可秀心知他素來行事謹慎,在杭州任上四年卻從未踏進五雲山半步,今夜突至,定有緊急要事!
算算日子雷動也該動手了!她眉毛微挑,“可是京師召旨?”
丁起點了點頭,“少主,如您所料,皇帝聖旨已到,召請太上皇即刻返京。”
名可秀唇邊笑容淡淡,沒有說話。
丁起道:“少主,聖旨酉時到得州府。京中來的宣召使有兩位,正使是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