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眼中的天神就這麼去了!化為飛煙無影無蹤……三萬金軍猝然空蕩,就彷彿心中一道天柱突然倒塌下去,再也沒了精神支撐。
完顏宗弼胸口如刀劃破,血淋淋的痛。蕭翊,他的師傅,已如父親般永遠消失在這天地,再也無法尋覓……
他猛然仰天厲嘯,嘯聲悲痛入骨,俄而拔高激揚,悲懷壯烈,嘯聲一頓喝聲鏗然作響,“國師武道入極,神歸天地!”
他鏘然拔刀,喝道:“為國師送行!”
“為國師送行!”金軍齊齊舉弄戈,吼聲沉痛,悲傷肅穆的氣氛填補了心間的空蕩無依。
完顏宗弼接著狂吼道:“長生天在上,國師武道之魂,永不泯滅,佑我大金,戰無不勝!”
“佑我大金,戰無不勝!”金軍齊聲震吼,衝散空茫悲痛,士氣漸漸回覆。
衛希顏挑眉揚唇,“秦無傷”這小子竟然因勢利導,化悲痛為士氣,但她既造就今日之局,又豈能讓他佔了主動。她清揚一笑,在金軍越來越昂揚的震呼聲中明晰入耳,語氣決厲如刀,“戰敗服輸,汝等北虜還不後撤!”
這一“刀”砍下去,金軍的齊聲震吼頓時一滯、漸弱漸停,直至無聲。
完顏宗弼悲痛未消的心口被這句話氣得幾乎吐血。他剛剛激回軍中士氣,卻被衛希顏一句敗軍打消,將從軍那股上衝將揚的氣勢壓得一窒,同樣是撤軍,卻從預謀中的高姿態淪為了那人威壓下的敗退!完顏宗弼一番心思頓時化為東流,怎不讓他氣欲吐血!
衛希顏不容雙方遲疑,目光如炬如電,從完顏宗弼、完顏昌、何灌、宗澤的面龐掃過,眉眼間的清悠盡去,凌絕峰頂的睥睨威勢破空而出。
四位大將心中一凜。為大將者,當斷即斷!完顏宗弼深吸口氣,決然喝令:“撤!”
羊角厲響,南北兩營金軍同時拔轉馬頭,準備後撤。
山谷中的押俘金軍押著宋俘撤向谷口,卻被孫昭陽部阻住。金兵拔刀押著俘虜前行,宋軍弓箭搭弦不退。金軍千戶阻卜猛然揮臂,刀光一閃,咔嚓斬落一名郡王貴女的頭顱,呲牙大笑:“若有人擋,全殺了!”
“喏!”金騎轟然應聲,其囂狂之態讓人咬牙。孫昭陽氣恨不已,卻投鼠忌器,又恐傷了馬車中的皇帝,在金兵押行相逼下,只得喝令宋軍後退。
完顏宗弼率金軍與何灌、孫昭陽的軍隊形成三角對峙,停在谷外接應阻卜。
何灌眼底冷光一閃,完顏宗翰以皇帝趙桓為餌,大公子(雷雨荼)將計就計,此戰是為立威,懾服北方各州府,若容金軍押俘揚長而去,豈非威風掃地。
他唇邊劃過厲色,傳音給心腹副將雷彥奇,命令弓箭射殺金騎,不必顧忌俘虜。雷彥奇會意,宋俘中有十餘位重要朝臣,不如趁亂射殺,死了乾淨。
衛希顏站在高處,自是將何灌軍中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唇邊劃過冷笑,眸光掃向岳飛,微微一笑白皙手掌伸出,“嶽將軍,借弓一用。”
岳飛雖不知其意,卻朗朗一笑道:“好!”摘下背上專為自家特製的十石黑漆強弓,揮臂揚出,雕弓劃過一道優美弧線,落入那天人般的女子手中。
衛希顏清嘯一聲,身形騰空掠出,右手握弓,左手拉弦。
“敗軍之兵,豈容爾囂狂!”
清冽語聲中,修長如玉的手指拉開弓弦,在剎那間已完成數百道拉弦射箭的動作。弓上並無箭,“嗡”聲大作中,卻有一道道無形氣箭從弦上彈出,刺裂空氣,疾閃如電。
“噗——”氣箭入肉。
阻卜瞪大眼摸著脖子,滿手的血,撲嗵一聲跌下馬去,囂狂的笑容猶凍結在唇角未消,與圓瞪的豹眼一起構成一張驚怖滑稽的面容。
幾乎是在霎眼間,持刀押俘的三百金騎齊齊中箭落馬,三百人的悶聲慘呼同時迸發,三百具屍體滾落馬下,濺起尺高泥水,屍體後頸處箭氣貫穿的血洞汩汩噴血。
隔空彈指間,射殺三百騎,這是怎樣的絕技,又是怎樣的酷厲!
宋俘中陡然尖叫迭起。金兵的鮮血灑濺在衣襟上臉上手上,觸目盡是鮮血和屍體,人聲混著馬嘶驚亂一片。
衛希顏清冷語音撞入戰空,鏗鏘作鳴,“這一箭,是為我漢人女子而射!虐我漢家女子者——雖遠必誅!”
她女子身份已顯於眾前,便存心張揚威懾,話音未落,衣袂飄飛間舒臂拉弦又是兩道銳響。
風聲中,完顏昌和完顏宗弼的帥旗旗杆從中折斷。
兩人同時一道激凜,從頭寒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