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顏目光突然凝沉,這才是蕭翊的真正實力。
天外破雷,破雷一槍。
衛希顏終於明白輕衣為何要她領悟槍勢而非招式。蕭翊這一槍已無招,沒有任何招式的花巧,卻似蘊含了天地間的玄妙至理,巔撲不破。
衛希顏心沉。天目山修行的進境和輕衣的預戰提點讓她接下了蕭翊十槍,但她沒有把握接下這一槍,肩背腰腹的七處槍傷尖銳痛楚,失血下頭腦微覺暈眩。
金光萬道,如裂天之神。
最強之處,便是最弱之處。
生死一瞬間,衛希顏忽然闔目,掩去漫天金影。
可秀!胸腔中溢位一聲最柔軟的嘆息。此世能與你相遇相愛,人生當無憾!
衛希顏微笑著揮出一劍,以心中至柔至情,揮出一劍,擊向金光最盛之處。
腦海中一襲白衣,如松風出塵,梅樹下希汶絕世顏色孤清如雪。
衛希顏輕闔眸中晶淚濺出。
淚化劍上,純鈞如雨,情至極境,劍化為極。
唯能極於情。
方能極於劍。
鋪天蓋地的傾盆大雨突然間,柔了下去。
就彷彿天地間至為溫柔的一道眼神,穿越混沌,潤入洪荒萬年荒涼的孤寂。
蕭翊深埋入心底的那道刻痕,如被母親之手溫柔撫過,堅實的心境不由裂開一隙。
便在這一霎間,萬道金光,奪天地之勢,擊入劍心。
*****
輕舟巨浪,銀蛇狂肆,藍光飛濺。
光幕下,白衣勝雪。
忽地一聲炸雷,萬道銀蛇陡然間全數消失,雷鳴閃電的轟動頓時停歇,天地黑漆漆的死寂!
黑暗中,紫君侯面色漸漸凝重,目光緊盯舟上一襲白衣。
沉寂過後必是更猛烈的雷擊。
果然只靜得片刻,黑暗天空如同被一隻巨手撕裂,萬道電光匯成一柄長刀。
長刀如被一個無形的巨人揮舞,重重劈落輕舟。
咣!長刀擊在光幕上。
咣!咣!咣
一刀接一刀,一擊更比一擊重,咆哮中似乎勢要將那襲天地白衣劈化為雷火輕煙。
白輕衣清透似雪的顏容依然無悲無喜,纖掌在膝間微微揚動,似簡單質樸的動作卻繁化出玄妙無比的花紋,化為堅實的結界,將雷劫電擊盡數抵截在外。
紫君侯神情不由一鬆,目中露出佩服之色。
*****
劍尖正正擊上槍尖。
就在槍劍相擊的那一剎那,潑天大雨和呼嘯狂風似乎於突然間被時空裂吞,消失得無影無蹤。
驕陽重開,昏沉天空一片光亮,將百餘丈寬的河面照得光亮耀眼。
兩岸數千人於同一時看到了一幕奇景。
十數丈高的水柱沖天而起,如瀑流倒掛天河,瀑流相圍的懸空之中,兩葉輕舟並立,舟頭靠著舟尾,舟下如被巨人雙臂托起,懸空頓於瀑流包圍之中。
片刻,瀑流崩塌,輕舟飄然落於河面,兩道人影,一南一北,對立舟頭。
兩岸人群瞪大眼睛,沒有人知曉方才那一擊是如何發生,也沒有人看清方才那一擊的結果如何;就連唐青衣和唐十七這樣的高手也未看清方才那一擊的情形。
兩人究竟孰勝孰敗?
蕭翊淡漠蒼遠的面龐泛起神醉痴迷之色,彷彿仍在回味方才那玄奧至妙的一擊。良久,他雙目睜開,目色回覆蒼漠,緩緩道:“閣下以情極於劍,破吾至強一槍,實是玄妙之極。蕭翊此戰,未敗於閣下之劍,卻敗於閣下之情,武道之妙,果是瑰奇迷人!”
他語聲柔和,雖是言敗,語聲卻依然平平穩穩傳出。兩岸觀戰的人群一片沉寂,過得片刻,不知是誰尖叫一聲,南岸的大宋群豪終於意識到金國的蕭翊敗了。
“大宋勝了,大宋勝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乍然響起,霎時間如河潮般鋪天蓋地席捲開去。
大宋勝了!
宋朝兵弱,百年來被外族鐵騎踐踏的憤怒屈辱似在這一瞬間奔騰釋放開去,人群狂吼著,歡呼聲震徹河岸,黑壓壓的盡是人頭湧動,河岸高坡上的人群爭先恐後向河邊沙地奔去,有的跳上礁石,有的已躍入水中,向著衛希顏幾近瘋狂地揮舞著手臂,發出瘋狂般的歡呼。
“格老子的,我們贏了!大宋贏了!”梓州大漢狂聲嚎叫著,如被巨石沉壓的心頭陡然放鬆下去,狂喜下也不管身邊立的是何人,雙臂一合便摟了個結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