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秦傑眼裡,張楚楚你是漂亮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真的很希望,我能夠真的漂亮,所以到瀋州市後,哪怕還沒有掙到什麼錢,我便開始去陳錦記買脂粉。”
張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頭望向窗外。
此時的瓦山有無數種顏色,在低處因為被溫溼海風吹拂的緣故,哪怕已入深秋,樹木依然青翠繁茂,而越往上走溫度越低,樹葉的顏色也隨之發生著變化,黃似嫩菊紅如胭脂,層層相疊,看上去美不勝收。
“小時候我就很喜歡看秋天的樹,就像現在窗外的這些樹一樣,我覺得很漂亮,但秦傑不喜歡,他說,哪怕這些黃黃紅紅的樹葉再漂亮,也只能漂亮很短一陣,便會被會吹落,變成沒用的泥巴。”說完這句話,張楚楚看著車窗外的山景,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小臉被山風吹的有些涼痛,眉兒微蹙變得堅毅起來,才下定決心說道:“你喜歡傑哥哥吧?”
剛才她一直說的是秦傑,這時候變成了傑哥哥。
“嗯?”
王雨珊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怔怔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知道秦傑和張楚楚已經訂親,忽然聽著張楚楚問出這句話,不免心情大亂,下意識裡低下頭去,看著白色棉裙沒有蓋住的鞋尖。
鞋是普通的鞋,看的時間再長也不可能看出花來。
髮絲在她的眼前微顫,她的眼神有些散漫無神,薄而紅的雙唇抿的越來越緊,她有些莫名的緊張,然而她是淑靜卻真誠的王雨珊,尤其不想在張楚楚面前隱瞞什麼,隱瞞本身也沒有意義,於是她輕輕嗯了一聲。
張楚楚聽到了身後的聲音。
但她沒有回頭,只是對著秋山笑了笑,又露出了兩顆潔白的門牙。
過去這些年裡,張楚楚覺得自己生的不好看,牙齒雖說整齊,但兩顆門牙實在是有些顯眼,所以不願意像別的唐女孩兒那般爽朗大笑。
就算笑,她往往只是低頭微羞著笑,或是像騙了陳皮皮銀票時那般憨憨地笑,又或是小腳被秦傑暖的舒服後傻傻的笑。
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她經常展顏而笑,兩顆潔白的門牙,讓她就像小兔一般可愛。
她看著道畔一株滿是紅葉,如同燃燒的樹,說道:“但現在不行了。”
王雨珊靜靜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片刻後微笑說道:“嗯。”
黑色悍馬行駛在瓦雨珊道間,一片紅葉從枝頭飄落,落在車頂,然後被震到道畔的草地裡,沒有被碾壓成泥,但最終依然會化成泥。
秋風拂面,張楚楚臉上的笑容漸漸不見。
想著先前那片紅葉,她認真說道:“等我死之後吧!”
車廂裡的談話,王雨珊一直在輕輕嗯,聽著張楚楚最後這句話,想也未想,便又輕輕嗯了一聲,然後發現不對,於是再嗯一聲,尾音輕輕揚起,表示疑惑以及驚愕,還有些僅僅憑音調起伏很難準確傳達的複雜情緒。
如果這場談話,發生在世間別的女之間,大概會被認為充滿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感,刻薄晦澀的諷刺感,但王雨珊很瞭解張楚楚,所以她明白張楚楚沒有任何炫耀的意思,而是認真地在講述事實。
她從秦傑那裡知道,張楚楚重病難愈,來爛柯寺的原因便是為了治病。
雖說傑哥哥可能有方法,然而連齋主都治不好張楚楚的病,即便有希望那又是多麼的渺茫,想著張楚楚最後說的這兩句句話,她竟有些心酸。
時已近午,黑色悍馬在山腰一間禪院旁停下,暫時休息片刻,觀海道士從後方趕了上來,安排道士準備午飯,把秦傑等人迎進一間幽靜的小院。
張楚楚在棋局上耗了些心神,加上身體還是虛弱,吃了幾口素菜之後,便有些倦乏,秦傑把她抱進內室,攤開床上乾淨的被褥,蓋在她身上,然後仔細掖了掖被角,確認沒有一絲秋風能偷偷鑽進去,才放心下來。
“我都說要你別去理那盤殘棋,你偏不聽。”秦傑看著她憔悴的面容,有些不安說道。
張楚楚低聲說道:“可是真覺得下棋有意思,聽說先前我贏了之後,很多人都很佩我,你難道不高興嗎?”
秦傑想了想後說道:“確實很高興,而且很驕傲。”
張楚楚滿足地笑了笑。
秦傑伸手遮住她眼睛,讓她睡覺。
張楚楚不肯閉上眼睛,睫毛眨著,讓秦傑的手心有些癢。
“秦傑。”
張楚楚的聲音從他的手指間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