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向黑色悍馬跪拜時,人們的神情也顯得非常敬畏,但那時人們敬畏的是張楚楚光明之女的身份以及神話集團號令世間的強大權威,而此時他們敬畏的卻是光明之女在這場破局中所展現出來的最純粹的智慧。
既然修道,眾人當然明白這種純粹的智慧代表著什麼。
過去兩年間,修行界都隱約知道前任總經理的繼任者在瀋州,但因為神話集團有意無意的遮掩,他們並不清楚那位光明之女是什麼樣的人。
後來知曉那位光明之女是天道盟堂主的女兒,修行界不免有些懷疑她究竟有怎樣的潛質或能力,能夠被神話集團如此看重,能夠被前任總經理挑選為繼任者,直到今天他們終於明白一切事情都是有道理的。
張楚楚真的破解了這道殘局。
即便是秦傑,一時半會也難以相信,當然他很喜悅,尤其是回思先前瓦山寂靜無聲,只有張楚楚清稚的聲音迴盪在石桌畔時的畫面,他的心中竟出現了吾家有女始長成的幸福與感傷。
而就在黃衣老道行禮認輸之時,他忽然注意到,橋下佛輦帷布里那名太虛觀道士的身影微微前傾,似乎極為關注張楚楚,不由警意再生。
他把目光從佛輦處收回,問道:“我們可以上山了吧?”
觀海道士一直在旁,親眼目睹了張楚楚破亂柯殘局的全過程,真誠讚美讚道:“果然是傳說中的光明之女,人算竟勝似天算,師兄請。”
黑色悍馬緩緩駛上石橋,過了虎躍澗而去。
看著漸漸消失在瓦山深處的黑色悍馬,修行者們神情敬畏。
那名北陵棋師不知想到了什麼,提步奔上石橋,向著黑色悍馬的方向追了過去。
未破殘局,卻過了石橋,黃衣老道本應該攔住這名有些痴癲的北陵棋師,然而他似乎忘了這件事情,只是看著石桌上的棋局沉默不語。
這局名為亂柯的殘棋,他已經看了幾十年,自信已經通曉局中所有變化,然而此時,他卻忽然發現,這棋局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今日主持殘局的不是他,而是別人,黑棋在張楚楚令人敬畏的天算之前,必然早已潰敗,然而也正是因為他比世間任何人都懂這局殘棋,在張楚楚天算之前苦苦支撐了更長的時間,心神受到了極為嚴重的損害。
秋風微作。
黃衣老道的身體忽然搖晃了一下,唇角溢位一道鮮血。
“亂柯一局考究的是別出機抒,曲徑通幽,然而佈下這殘局的前賢,哪裡會想到,這有人能夠單憑計算便能將幽幽曲徑生生變成陽關大通?”他用道袖擦去血水,看著棋盤上那些黑白棋子,聲音微澀說道:“世間競有天算之人,那這局殘棋便沒有任何意義,便讓它留在這裡吧。”
話音落處,黃衣老道揮動道袖自棋盤上拂過,拂落一片樹葉。
程子清皺眉問道:“道長,如果保留這局殘棋,接下來如何處理?”
“殘局不殘,還談什麼過關?要過澗者請自便。”黃衣老道說道,然後飄然而去。
聽聞不用破亂柯殘局便能過這一關,大青樹下的修行者大喜過望,紛紛向石橋上走去,有名嗜棋的道人,落在後面,他走到石桌旁看著棋局,下意識裡伸手想要揀起上面的一顆白色棋子,卻發現沒有揀起來,不由大驚。
原來黃衣老道臨去前那一擾,不知用了何等手段,竟把那些黑白棋子盡數壓嵌進了石質的棋盤中,自今日起,亂柯殘局便永遠地留在了瓦山虎躍澗旁的青樹下,經風霜雨雪,也不會再亂。
而傳說中的瓦山三局,永遠少了一局。
一輛黑色悍馬在瓦山深處緩緩行駛。
青石鋪成的山道很平緩,但青石間的道泥被多年風雨沖洗而走,漸漸形成了約數指寬的石縫,悍馬雖然輕若羽毛,精鋼鑄成的車輪從這些石縫上碾壓而過,難免還是會有些顛簸,車廂裡的人自然很難入睡。
張楚楚斜倚在車窗旁的棉褥上,睫毛輕輕覆著,明明病中虛弱,微白的臉頰上卻有著兩抹紅暈,鼻尖上有顆小汗珠,似乎殘存著些興奮。
王雨珊坐在對面的軟塌上,靜靜地看著她,疏而長的睫毛微微眨動,眼睛明亮,顯得有些好奇,而且還隱隱帶著佩服的意味。
張楚楚被她盯的有些緊張,輕聲說道:“能不能不要這麼看著我。”
王雨珊醒過神來,平靜說道:“先前棋局終了,在虎躍澗旁,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看看你,他們的目光可比我要熾熱的多,只不過這輛悍馬廂壁太厚,不然只怕會被那些目光燒出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