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知道死亡馬上就要來了,他緩緩鬆開手,任由兩截斷槍落下,砸的雪花一濺。
遠處響起的鐘聲,終於來到了雁鳴湖上。
楊昊宇抬頭望著鐘聲起處,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自己的妹妹。
鐘聲再起。
他魁梧如山的身軀內響起一聲嗡鳴,無數的細礫從身上噴濺而出,向四周散去,彷彿是他藏了數十年的塵埃。
悠揚的鐘聲不斷響起,迴盪在安靜的瀋州市中。
撲撲撲撲撲!
楊昊宇的身體發出一連串悶響,表面陡然下陷,有的地方則是高高隆起,骨折肉破,看痕跡就像是被人用拳頭砸出來的。
這些都是周雄的拳頭。
在荒原上的連番刺殺裡,周雄冒著死亡的危險,拼著重傷,用血刀破了楊昊宇的盔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幾道拳意。
過去這些日子裡,楊昊宇用自己雄渾的真氣和恐怖的境界,強行把這些拳意之傷壓制了下去,此時神輝燒融了他體內的經脈晶壁,於是無法壓制這些拳意,便在此時瞬間爆發了出來。
先前他用魔教秘法,壓制住的那些傷勢,也再次爆發了出來,無數道傷口重新出現在他的面板上,畫面看上去極其詭異。
在死亡之前,要重新經歷一遍曾經受過的那些傷,重新承受一遍那些痛苦,不得不說,這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
楊昊宇的腑臟全部碎了,甚至可以說是變成了爛絮一般的事物。
肌肉裡的血不多,內臟裡還有很多血,所以楊昊宇開始咳血,帶著黑色的濃稠鮮血,順著他的食管氣管湧到嘴裡,然後溢位嘴唇。
楊昊宇站在雪地裡,一邊咳血,一邊大笑。
秦傑坐在雪地裡,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也笑了起來。
兩個人的笑容,有著截然不同的意思。
雁鳴山崖畔,張楚楚坐在雪裡,顯得極為虛弱,她看著遠方湖上的畫面,知道秦傑這時候根本不想笑,他肯定想哭。
想到這一點,她心頭一酸,便開始流淚。
涼涼的淚水,在她微黑的小臉不停流淌,卻洗不去漸漸顯現的笑容。
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於是她輕輕哼唱起來。
張楚楚的聲音很輕,還帶著一點點稚氣,說不上好聽。
但此時山崖上傳來的歌聲卻是這般動人,在凜冬之湖上悠揚不去。
人將死,晨未至,夜還寒。
雪湖卻是無比明亮,昊天神輝在冰面殘雪與湖水裡持續燃燒,釋出團團水汽,隱隱能夠聽到漸沸的聲音,如霧中的清晨溫泉。
楊昊宇渾身是血,披散的白髮被血水黏成枯柳般的形狀,他看著秦傑,黯淡如螢的眼瞳滿是深深的不解,嘶啞低聲道:“你那時候只有四歲……仇恨這種……東西對四歲的人來說不容易記住,你真的這麼恨我?”
寒風拂面,秦傑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說了幾段話。
“小時候在瀋州市的四年,是我上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那時候的我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學,我只需要享受父母的寵愛,和玩伴打鬧,偷偷看書,可惜的是那些時光被你毀了。我這些年在別人眼中活的還算不錯,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要天天努力活下去的日子是多麼痛苦,是多麼的不快樂,所以我當然很恨你。不管我這些年再怎麼做,當年柴房裡被我殺死的管家和少爺不可能再復活,堂主府裡死的人不可能再復活,我的父母不可能復活,我最美好的那段時光,也不可能再重新回來……那麼便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夠阻止我來殺你,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揮出那一刀是划算的,我還想要你們知道,我是在為我的父母復仇,我的父親叫秦濤,我的母親叫李三娘。”
楊昊宇低著頭看著自己胸腹間的刀口,忽然問道:“大仇得報的感覺如何?”
“感覺不錯。”
楊昊宇抬起頭來,微感惘然說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也說不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反正就是很放鬆,總覺得你死之後,這個世界變得不一樣了,我也不再是過去十五年裡的我。”秦傑想了想說道:“我明白為什麼自己會感到放鬆了。因為你死以後,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寫書帖掙錢而不用每天夜裡都要寫很多枯燥乏味的符,你死以後,我可以經常去西城夜總會聽小曲,而不用在清夢齋聽師兄奏曲。你死以後,我還是會修行,但不再是像過去這些年一樣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強大,而只是單純地興趣和愛好或者說滿足自己的求道之心,你死以後,我可以不用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