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吹散包子鋪裡冒出的熱氣,吹動秦傑的衣角,吹動他潦草繫著的黑髮,吹得他身後那把白衣微微搖動。
伴著是風,秦傑的身體裡散發出來一道氣息,這道氣息充盈著鮮活的生命味道,卻又是那般的驕傲自信,強大凜然到了極點。
秦傑睜開眼睛,望向鋪門旁的中年道士。
隨著這一眼,中年道士眉心間發出“噗”的一聲輕響,向下陷去。
聲音很輕,在此時清晨的街畔卻顯得格外可怕。
中年道士的蓮花淨土被毀,捨身成道道已滅,無數精神力盡被那把奇怪的白衣擋了回來,識海在那一瞬間被震破!
中年道士迷惘震驚絕望憤怒悲傷地看著秦傑,兩行鮮血從唇角滲了出來,喉嚨裡嗬嗬作響,虛弱啞聲奮力喊道:“你果然是……你果然是幕……”
臨死之時,其言也急,然而他只來得及說出那個“幕”字。
白武秀臉色蒼白,猛拂衣服寬袖。
攔在他身前的乾瘦道士大吼一聲,插在腹中的鋒利小刀一劃,濺出漫天血雨便向白武秀身上噴去,想要再攔他一瞬。
白武秀先前已經被他阻了一瞬,此時心神劇震之下,哪裡還會再給他機會,寬袖之間天地靈氣劇震而妙斂,輕而易舉把噴向自己的血雨盡數斂沒,嘶的一聲袖口一圈斷裂成絲,如閃電般射出,然後化作柳絮微彎輕點中年道士枯唇,將最那個“幕”字生生逼了回去。
秦傑更清楚不能讓那名中年道士臨死前喊破自己的秘密,體內逆天氣息暴起,掠至對方身前,並掌為刀斜斜一斬!
他的掌緣並未接觸到中年道士的脖頸。
但中年道士的脖頸間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線。
然而中年道士的頭顱一歪,便要掉了下來。
便在此時,白武秀袖口那根布帶“嗖”的一聲,依著那條血線繞了一圈,把中年道士將要掉落的頭顱緊緊繫在了身體上。
那名捧腸的道士臉色蒼白,毅然回頭便向街中的人群裡擠了進去。
白武秀沉默看著那名道士的背影,似乎有些猶豫。
秦傑看了白武秀一眼。
白武秀抬頭看天。
清晨的瀋州街頭依然平靜喜樂,有人在買饅頭,有人在買包子,孩子對著大肉包子吹著氣,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咬著肉餡便流露出高興又遺憾的神情,高興於肉餡的香,遺憾於這麼快便吃到了。
包子鋪門外中年道士緩緩坐下,沒有人知道他已經死去,也沒有人注意到人群裡有名道士正在捧著自己的腸子疾走。
秦傑取出彈匣,沉默開始組裝,放上子彈,舉槍。
他對準平靜喜樂的瀋州街頭,射出了一枚符彈。
符彈破空呼嘯而去,不知最後落向了何處。
街上行人太多,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射中那名逃亡中的道士。
忽然間,遠處街頭傳來一陣騷動,有人驚恐喊道:“殺人啦!”
秦傑提著彈匣,披著白衣,與白武秀走進側巷消失不見。
遠處的騷動迅速傳到包子鋪附近。
膽小卻好熱鬧的孩子們驚慌地叫嚷著,呼朋引伴向那邊跑去。
那名捧著熱騰騰的大肉包子的男孩子,跑過鋪門前時,不留神撞了坐在鋪門外的中年道士一下,手中的大肉包子跌落到了地上。
孩子看著地上滾動的肉包子,心疼的快要哭出聲來。
中年道士的屍體受此一撞,被布帶固定住的頭顱輕輕落了下來,落到地面上骨碌球地滾動不停,似乎也是一個肉包子。
孩子揉了揉眼睛,看著道士的頭顱,嚇的大聲哭了起來。
隨著哭聲,長街上最後的平靜喜樂氣氛一掃而空。
淨土終究是虛假的。
真實的世界永遠這般險惡。
冬末清晨的瀋州市,除了那些熱鬧的所在,還有很多幽寂無人的地方,比如那些橫穿在坊市間的小巷異常清靜。
秦傑和白武秀走在窄巷裡,很長時間都沒有人說話。白武秀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那種複雜很難用言語來形容。
“想問什麼,你就問吧!”
秦傑揉了揉微白的臉頰,把身體裡的疲憊驅散些許。
白武秀搖了搖頭。
秦傑忽然問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個‘幕’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白武秀聳聳肩,無所謂說道:“幕後黑手?反正我又不關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