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間古觀裡上演,也因為這間古觀,盛典漸漸成為世間最重要的節日,而數十年來最蔚為風行的辯難,也是發端於此。
此時還沒有到盛典的正祭日,天道盟使團尚未到來,然而瓦山之前已經變得非常熱鬧,青石街兩側的民宅二樓,掛著各式各樣的旗與幡,那些旗幡的顏色很是素淨,大多都是黑白二色,卻不知隱喻的是瓦山周邊最流行的弈棋,還是指向盛典的真實原因,超度冥界的亡魂。
相信太虛觀裡的普通道士,和在小鎮上居住了數十代的居民,都已經不清楚這種習俗的來源是什麼,對於活在現世的人們來說,盛典只是一個簡單純粹的盛大節日,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節日的氣氛。
瓦山下的小鎮裡已經有很多遊客,這些遊客不知來自何方,臉上都帶著相同的幸福笑容,大人們微笑著彼此問好,在那些傳說中的千年老屋裡遊玩欣賞,孩們在街道上奔跑追逐,有女童氣喘吁吁追著自己的兄長,小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忽然在道畔的石池裡看到了數百尾紅魚,馬上蹲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那些平靜遊動的魚兒,早就忘了自己要找到哥哥哭上一場。
站在石池旁的中年男人,看著女童笑了笑,遞過一根細木棍,細木棍那頭綁著個只有茶盅大小的細網兜。
女童看了看身後正在摸錢的人們,有些羞澀地搖了搖頭,她知道撈魚需要錢,但媽媽說了,自己還太小身上不能帶錢,只能放在哥哥身上,但哥哥卻要拿錢去買糖人,這時候不知道跑到了哪裡。
女童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在追哥哥,驚叫一聲站了起來,正在她有些害怕的時候,她那約摸七八歲的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人群裡擠了回來,看著她嘿嘿得意笑著,然後從腰間掏出兩塊銅板塞到了她的小手裡。
於是石池裡的紅魚不再那般安寧,水花微濺,池畔附著的經年青苔,都有了剝落的痕跡,街道上不時響起兄妹二人失望的嘆息和驚喜的大叫。
黑色悍馬停在鎮外,沒有進去。
齊門道殿的修真者被秦傑趕走了。
他和張楚楚隔著窗簾,看著平靜喜樂的小鎮,看著蹲在池畔撈魚的那對兄妹,大概是想起小時候去趕集時的情形,笑了起來……
瓦山不是單獨的一座山,而是幾座山相連。
這幾座在深秋依然散發著幽幽綠意的山峰,形狀非常相似,峰頂平齊如刀削,遠遠看上去就像是數片黑瓦被頑童隨意地搭在一起。
小鎮很熱鬧的時候,瓦山深處卻還是那般安靜,林間隱現古剎一角,仿道被道法感染,南方秋蟬最後的鳴叫,也顯得並不淒厲絕望,而帶著解脫的淡然。
這裡是後山,如果要往太虛觀去,從這條山道上去,永遠無法抵達正殿。
但黑色悍馬此時正緩緩向山道上去。
秦傑帶著張楚楚來瓦山,本來就不是要去太虛觀,他是要去後山找人。
太虛觀後的幽山裡,住著避世隱居的數代道宗大德。
秦傑要找的便是其中一位。
太虛觀有很多長老,雲正銘當年在此辯難大放光彩時,便曾得到其中某位長老的欣賞,然而這間古觀裡真正的長老,或者說不加任何字首形容,便可以讓聽者知道說的是誰的長老,永遠只有一個人。
歧山長老是太虛觀、甚至整個修行世界輩份最高的那個人,比何伊高,甚至聽聞比西陵董事長還要高半輩,除了清夢齋這個特殊的地方之外,世間絕大多數人在他面前都要執弟子之禮。
誰也不知道這位道宗大德如今高壽幾何,有人從當年那場他與神話集團董事長的著名談話中,推斷出他早已過了百歲。
而說來有趣,那場著名談話的破題,卻是歧山長老與董事長大人猜測齋主的年齡。
修行界傳聞,歧山長老是百年前太虛觀前代講經首座的私生子,當然沒有人敢向他求證,甚至無人敢提,所以傳聞永遠只是傳聞。
但真正能夠讓歧山長老得到整個修行界敬重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輩份,或者是令人敬畏的身世,而是因為他高潔的德行。
數十年前,大陸南方遇著一次極恐怖的洪災,大河咆哮氾濫,濁lang淹沒無數良田,各國江堤接連破毀,倒灌大澤,情形危險至極。
當時還是太虛觀住持的歧山老道,率觀中僧眾,攜著數十車多年積蓄的糧食與藥物,出瓦山救災。沿途施粥散藥,救得災民無數,歧山老道操勞成疾,又在處理災民遺體時染上屍毒,險些重病不起。
承蓄了無數河流的大澤。逐漸快要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