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她耳邊低聲勸著。
怎麼不會是她的錯呢?若不是她頑皮,哥哥又怎麼會因為就她而死呢?
那人沉默了許久,低聲嘆了口氣道:“小瑾,就算不是因為你,你哥哥也活不長的……”
周瑾猛然驚醒,偏過頭看向半蹲在她身邊的那人,厲聲追問道:“夫子,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她身邊的,是父親請回來給哥哥啟蒙的西席。他年紀並,頂多只有二十歲出頭,一年四季都穿著幾乎是同一套的玄黑色長袍,面貌清秀,為人溫和。周瑾並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只是叫他夫子,因為她從小頑劣,父親為了迫她安靜一會兒,便把她也丟到夫子那裡,和她哥哥一起啟蒙唸書。
因為今天的意外是晚上發生的,本來伺候的奴僕都還未發現,只有這位夫子忽然出現,儋周瑾有些疑惑,因為夫子一般都在書房一帶走動,不應當來內院。周瑾見夫子並不答話,只是一臉憐憫地看著她,不由得把哥哥抱得更緊了一些,繼續追問:“夫子,你剛剛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夫子的眼神落在她哥哥的身上,變得柔和了許多,彷彿帶著懷念的傷感。只聽他緩緩說道:“你哥哥沒命中註定,是要在十二歲這年夭折的,所以不管是什麼原因,就算今天他不是為了救你而死,明天或者後天也是會被老天收走的。”
“我不信!”周瑾痛不欲生,她知道夫子肯定是在安慰她,哪有人的命是註定的呢?“若是……若是死掉的是我就好了……”周瑾用手擦乾哥哥臉上的血跡,痴痴地墜下淚來。
“傻孩子……”夫子搖了搖頭,長嘆了一聲,站起身打算轉身就走。
周瑾看著懷中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容,忽然從心底升起一個念頭:“夫子,你說……你說我……我代替我哥哥活下去,這可以嗎?”
夫子轉過身,面帶詫異地看著她。
周瑾鼓足了勇氣,仰望著那個教導她讀書寫字的夫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認真說道:“哥哥就了我的命,我代替他活下去,這難道不可以嗎?”
夫子重新彎下腰,憐惜地摸了摸她的頭頂,輕嘆道:“孩子,你會後悔的。女扮男裝,並不是話本上寫的那麼容易。”
“不!我會堅持!”周瑾抹掉眼淚,下定決心,無論什麼人來勸她,她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她以前毫無壓力,那是因為哥哥擔了全部的重任。她原本只要無憂無慮的長大,按照家族的安排,嫁給家族需要聯姻需要捆綁的勢力,這是周家女子的宿命。但現在哥哥因為她而去,她就必須有代替哥哥擔起家族重任的覺悟。
夫子也許是被她的堅定所打動,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梳子,把她頭上的辮子打散,細心地為她重新梳了一個男孩子的總角。
“夫子……”周瑾咬緊下唇,想要說什麼,但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
“孩子,這把留青梳送給你,若是你有一天想要重歸女兒身,就再用這把留青梳梳一次頭吧……”夫子把那把梳子塞在她手中,然後朝她笑了笑,“和你哥哥真像。”
周瑾握緊了梳子,梳齒緊緊地刺進掌心,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痛。
從今天開始,這世上再也沒有周瑾,只有她哥哥,周瑜。
二
公元190年。
孫策隨手投了箸,行了散棋,抬起頭微笑地看向對面的青衣少年。
那名少年和他的年紀一樣,都是風華正茂的十六歲,但身形卻比他削瘦。青色的衣袍在穿堂而過的夜風中微微拂動,更顯得他羸弱纖瘦。
孫策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他知道周家家主去年剛去世,整個周家的重擔就壓在了它面前這位少年身上。他也是自相時候不止一次地暗歎對方不容易,但卻因為交情並不深,一些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周瑾是廬江的世家大族,曾祖周榮曾官至尚書令,堂祖及其子曾擔任過太尉,就連剛過世的周家家主周異也做過洛陽令。這周家是世代久久小說網,而他面前的這位少年時絕對的根正苗紅,萬人羨慕的貴公子哥。
孫策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差,他父親打過海盜,扛過黃巾,也算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可是他父親雖然位居長沙太守,也被袁術封為了破虜將軍,可到底並不是漢室所封的真正將軍,再兼出身卑微,事實上很受世家大族子弟的輕視,無法為他們所信任。他父親也一直被那些人評價為“輕狡”。這可不是什麼誇讚之詞。
可就在他們一家人無法在壽春立足之時,這位周家的少主,獨自一人來到他父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