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側的男子,面容剛毅,稜角分明,劍眉如墨,鷹眼似星,一身緋色絹甲繡著麒麟踏雲而來。此人正是神武大將軍秦縝。秦縝身下的黑色駿馬毛色有如絲綢一般亮滑,身姿勻稱有力。他緩緩馭馬,放慢了速度,沉吟片刻,道:“四爺,皇上今日召秦縝進宮……”
李希沂雙眸平視前方,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神情柔和,一語不發。
他的四爺啊。秦縝微微嘆息,無論多大的喜怒從不形於色,即使料到皇上會削弱他的勢力以保太子順利登基,亦不見半點起伏,平靜得如一潭死水。他永遠平整似鏡,看似倒映著山色天光,卻生生蓋住了湖底所有的景緻。他一身心智才華盡數掩去,隱忍至此,到底為了什麼?
秦縝輕揚軟鞭,緩緩道:“皇上命秦縝兩月後駐守西北。”
“嗯。”他終於淡淡地出了聲,卻低不可聞。
秦縝遲疑地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很清晰,“秦縝此去,不知何時回京,四爺……”頓了頓,他說得有些艱難,“多珍重!”
李希沂仍舊沉默不語,神情飄忽,叫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正午,金色的陽光溫暖明媚,透過街道兩旁的槐樹細細密密地撒下,在青石路上留下斑駁的光與影。暖風輕送,空氣裡的味道乾淨如雨後。這樣美好的日子裡,他雪白的背影立在赤紅的馬上,背脊努力地挺得筆直,卻湧上難以拭去的寂寞和倦意。
不知這樣走了多久,兩人終於緩緩停在睿王府外。
秦縝抬頭望著陽光下華麗巍峨的王府,心裡卻滿是陰霾。
突見一名藍衣小廝奔來,躬身不住磕頭,跪道:“王爺恕罪!小的勸不住那位姑娘,她、她拿著蘇大人的拜貼嚷著非要見王爺不可!”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白衣綠紗的女子跳到馬前,親暱地拍拍赤煉,笑聲清脆,“好{炫&書&網久不見,紅馬兒!”
奇怪的是,脾氣暴躁如赤煉竟不抗拒!?秦縝面色微驚,這女子是誰?卻見李希沂仿若自方才良久的沉寂中抽身而出,看著眼前的女子,笑意緩緩緩緩地竟湧上了一貫清冷的雙眸!秦縝不禁詫異,他的四爺,已有多久不曾那樣笑過?
“煙絡拜見四親王。”女子的笑聲復又傳來,盈盈拜道。
李希沂翻身下馬,在她身前站定,話語低柔,“不必多禮。”
煙絡抬頭,巧笑嫣然,打趣道:“要見王爺好難。”
李希沂眼裡的笑意未減半分,在那樣柔和的笑意之下,他英俊的臉龐也泛起柔和的光華,他低沉順滑的嗓音輕輕滑過煦暖的陽光,緩緩說道:“姑娘肯賞光親臨蔽府,又何需蘇御史的帖子?”
煙絡痴痴地看著他淺淺的笑臉,他原是那樣叫人舒服的男子,只是為何剛才在馬上時一臉隱隱的暗啞與倦意?
“咦?”忽然察覺一道凜冽的目光,側頭看去,煙絡小臉皺起,那個絹甲著身的俊朗男子是誰?上次在老皇帝的賞花會上見過他,他與蘇洵一左一右門神一樣地護著老皇帝。絹甲?她秀眉驀地舒展開來,那是將士實戰之外的著裝,看這人的派頭樣貌不會是六公子之一的秦將軍吧?老天爺,原諒她施煙絡的胡亂猜測,她所知道的名人畢竟就只有這麼寥寥幾位啊!
“敢問王爺,這位是?”煙絡小心應對,這男子看她的眼神太太犀利了,叫人很、不、爽!
李希沂淺笑出聲,道:“秦縝,神武大將軍。”復又轉向秦縝道,眼神中有淡淡地責備,“施姑娘,你見過的。”
秦縝對李希沂恭敬地回應,卻繼續桀驁不遜地囁斜身前的女子,眼神裡寫滿戒備。
煙絡不爽,卻不能發作,只好禮貌地淺笑,“煙絡見過秦將軍。”
秦縝淡淡揮手,礙於他四爺,尚算溫和地回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煙絡含笑起身,心裡好笑,看樣子這位秦將軍又是一個忠心護主的好臣子。想起顧方之,忍不住臉上的笑意。男人之間那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豪邁是她陌生的情感,儘管如此,不得不承認這感情卻是恁地強烈!
“四爺今日有客,秦縝改日再來。”秦縝的聲音驀地響起,渾厚低沉。
煙絡沒來由地失神,忽然很想蘇洵,他不像秦縝那樣渾身熱焰,氣勢仿若熱浪撲面而來,灼熱逼人。蘇洵通常是內斂的,卻內斂得叫人不敢輕視。偶爾無意的洩露,就只些微的一絲便不能讓人忽略。他清冷似雪,孤傲如梅,從不輕易燃燒,但是在一片看似風平浪靜之後,湧動著的暗流,是他不顧一切的底線。只是,不知道那道底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