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屋子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樂以珍推開門,屋裡的光線暗淡,她在門邊上站了一會兒,眼睛適應了以後,才看清靠牆的一張方桌邊上,坐著一個人,手拿著工具,正在鼓搗一個木雕。
“小楊。”樂以珍邊說邊進了屋子,隨手在身後掩上了房門。
“二太太?”小楊聞聲回頭,吃了一驚,慌忙站起身來。在轉身的一瞬間,他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右側的臉頰。
樂以珍看看眼前的小楊,又想想外面的定兒,心裡一酸。她也不等小楊招呼,自己撿了一張凳子坐下來:“我最近一直忙,也沒看看你的傷勢怎麼樣了。”
樂以珍說這話,小楊將自己的右臉捂得更緊了:“已經養好了,二太太不必擔心。”
“你也別站著,坐下說話吧,我今天來,也不完全是探望傷勢,有件事要與你商議。”樂以珍指了指離自己不遠的另一張凳子,小楊卻仍是站著,不敢去坐。
樂以珍也不管他了,繼續自己的話說下去:“我今天來就是想問一問你,你對定兒到底有多少情意?你是真心喜歡她嗎?”
“當…當然。”小楊聽樂以珍提定兒,臉上有些沮喪,說話稍稍有點兒結巴。
“你這是什麼語氣?這麼不肯定?你要是這個態度…”樂以珍作勢欲起身,小楊趕緊挪動身形,攔在了門口:“二太太別誤會,不是我對定兒不夠真心,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
他鬆了捂住右臉的手,微微將自己的右臉側向樂以珍:“你看…我已經這樣了,定兒她…那麼好的一個女子,我怕是配不上她了…”
樂以珍這才看清小楊的右側臉頰,目光一觸,她的心裡就一抽。在小楊年輕光潔的面容之上,從右耳開始到顴骨邊緣,在這一寸寬左右的面頰上,被燒傷的皮肉凹凸不平,呈現出一種赤紅的顏色,冷不丁看一眼,還是蠻嚇人的。
小楊從樂以珍的眼中捕捉到了那轉瞬即逝的驚訝尬地再次捂住自己的傷處,苦笑著說道:“對不著二太太了,我這張臉…我怎麼敢讓定兒看到…”
這張臉是為了搭救懷遠駒而毀掉的,而外面那個女人,是因為伺候懷遠而毀掉的。樂以珍支著額頭,一時之間心裡糾結著愧疚與難過,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這一雙情侶。
可是她的無言,卻讓小楊產生了更加深重的沮喪,他抱著腦袋蹲到地上去悶悶地對樂以珍說道:“謝謝二太太來瞧我回去給定兒捎個話兒,讓她…讓她忘了我吧,找個好人嫁了…”
小楊說到最後幾個字,忍不住哽咽起來。樂以珍站起身來,走到小楊身邊蹲下去著他的肩膀說道:“你覺得定兒是看中你這張臉,才決定要跟著你的?沒了好麵皮就不會喜歡你了,她是這樣一個沒有情義的女子嗎?如果在你心裡,你們的感情這般脆弱,那麼如果定兒出點兒什麼事,你是不是也會這樣拋棄她呀?”
“不會!我當然不會!”小楊急著申辯,“不管定兒是美是醜都一樣的喜歡她。”
“不關美醜…”樂以決定跟小楊坦白地說,“我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定兒她出了點兒事,她覺得沒有顏面見你了。不過我覺得你不是那樣心胸狹隘的男子能感受到你對定兒的真心,我不相信你會因為那樣的事而拋棄定兒以我決定跟你談一談。如果因為這件事,你就放棄定兒,那麼定兒的後半生我來安排,你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她了…在我說這件事之前,你要有一個心理準備,想清楚再回我的話。”
“什麼…什麼事?”小楊這才明樂以珍的來意,惑地抬頭看她。
“恩…老爺…他思心切,找了一個道士施什麼招魂法術,弄得他神智不清,昨晚定兒鋪床的時候,老爺就沒讓她走…”樂以珍儘量讓自己的措辭柔和一些,儘量讓事情聽起來不會那麼殘酷。
小楊當然能聽明白她意思,他驚愕地張著嘴巴,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樂以珍端詳著他的表情:“我今早去帽兒衚衕,正趕上定兒上吊自殺…”
小楊“騰”地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衝到樂以珍面前:“她怎麼樣了?”
樂以珍看了他的表情,頓時放心不:“當然沒有死成,要是死了,我還過來跟你談什麼?”
小楊放鬆下來,又緩緩地坐地上去了:“二太太,既然這樣…按照府裡的規矩,定兒豈不是要被送進群芳院了嗎?”
“定兒當然不願意去群芳院,她的心意你最清楚。可是她無父無母,外面也沒有個靠頭,如果你嫌棄她,不肯要她了,那麼我就安排她進群芳院…你想一想,給我一個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