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進房後那雙丹鳳眼就再沒離開過景永福。她知李菲有太多疑問,而她亦有。不想李菲開口一句卻是:“你……十五了吧?”
“是的,王爺。”可能說習慣了,景永福張口就是這句。
李菲唇一動,卻沒說話,似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過了很久,他才道:“為什麼想到我……到我這來避風頭?”
景永福想了想道:“因為你是李菲。”李菲道“我”,她便自覺把“您”的尊稱取消了,並且直呼其名。斟酌片刻她又道:“我不想再跟燮國王室再糾纏不清,但是李菲願意的話,我想,我們可以成為朋友。無關景燮無關尊卑。”
接著她一笑:“畢竟說起來,李菲是最瞭解我的。”從她十三歲來到燮國淄留開始,她就生活在迪王的眼線下,他若不瞭解她,燮國就再沒了解她的人了。
李菲眼中又閃過那種複雜的神情,清冽的聲音彷彿嘆息般吐出:“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難道伍廚什麼地方露了馬腳?”
“他一直掩飾得非常完美,可以說無懈可擊,直到最後我才發現其實他有武藝。”當水姐和阿根傷重,小翠一人力戰群敵,伍廚的呼吸變化了。景永福明顯感到一呼一馳之間悠長凝重,悠長意味著他內力渾厚,凝重是他在反覆掙扎。而迪王李菲本身也有疑點,以前她一直沒想通,但發現伍廚身懷武功後她洞透了這個秘密。
景永福頓了頓,道“你也露出了馬腳。”
李菲疑惑:“可我與你說的話極少,難道……”
“確實很少,但言少不代表不失。”景永福如實道,“雖然只有兩句,但兩句已經足夠。”
“第一句,你說‘如若眉毛似先前散淡,你這樣子也算別有風致了’,我來王都前就被李易弄掉了不少眉毛,你如何得知我之前的眉毛是散淡的?但當時我也只是疑惑,畢竟以你的眼力能看出我剃過眉也正常。”
“但是第二句使我確定無疑,你還記得那日沛王也來了湖嶠春華閣,你對我說‘本王怎麼就忘了,你原本就是個小快活的丫頭’。一般人都該說快活的小丫頭,你卻說我是個小快活,可見你心目中對我判斷,是個滿足於自身快樂的小人物。這句話令我汗顏,連我都沒有像你這樣瞭解我自己。你不說,我幾乎都沒想過。不錯,你說得很對,我只是個竭力使自己使身邊的人快樂的人。試問與我僅見了數次,且話都不多的你,怎麼可能把我看得那麼清楚?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的確對我非常瞭解。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你怎麼可能瞭解我呢?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如何會了解一個平民百姓?難道你就生活在我身邊?這個答案看似荒誕,可在沒有別的解釋的情況下,它就是唯一的真實。當發現伍廚的秘密後我才恍然大悟,他的主子,只有你。”只有淄留朝夕相處的人才能提供給李菲有關她的事情。但還有一個疑點景永福沒說,那就是李菲當日在船耍她作畫調絲,樣樣她不擅長的都被揭露,而她擅長的詩文史典,他卻半字不提。
李菲深深凝望她,沉默半響後,道:“佩服。”
景永福苦笑道:“說起來我還要謝你,若非身邊有伍廚這麼好的一個暗探,現在我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
李菲沉吟道:“這時候我本不該說這樣的話,但你也該知道,在我這裡逃避,也只得一時,而我未必值得你信賴。你別忘了,我終究是燮國的六皇子。”
景永福平靜地道:“我當然知道。我甚至知道,你曾經想殺我。”
李菲眼中逸出一絲痛苦,卻是淡然道:“不錯。那日我帶你去香山陀羅寺,一路上不知多少次想叫你永遠再不能醒來。李泫不知道你的能耐,我卻清楚得很。一旦李易回了王都與你會合,就再無機會除去你,而有些密謀將註定被你破壞。”
“所以你說‘沒有下次’。” 景永福身旁的爐火燒得火旺,可當日那股秋涼從她心底猛然竄出,迅速蔓延全身。
李菲頓了頓,開始回憶:“從你在淄留找上軒轅不二、屠剛等人開始,我就對你留了心。你不是一般的小人物,你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孃親,一個身手不凡的下人,還有一個常人不會用的名字。但當時我也只是好奇,是誰能將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栽培成你這樣?機智、聰明也就罷了,可你還能精通以你的年紀和身份不太可能知道的東西,比如那麼多希奇古怪的菜譜,其間不乏景國宮廷菜餚。要知道伍廚除了武藝,的的確確是個好廚子。一個酷愛烹飪掌勺多年的人竟然不如一個十三歲的丫頭知道的多,這意味著什麼?而你不僅精熟烹飪,聽伍廚說,有時還會擺弄木工、鐵器,做些希奇古怪的東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