覷一眼姬冰,忽仰首大笑,直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道:“老子說是誰呢……原來是姬家的……二小子……怎麼,心疼你的寡嫂了?……哼哼,老子沒解藥……要解藥……自己找下毒的人……咳咳咳……量你小子找到下毒的人,也絕計拿不到解藥……”
他還未說完話,便被姬冰單手提起。姬冰的手就掐著他的脖子,一點一點的用力。張紇自從夏國滅亡以來,顛沛流離,自以為早就不懼威脅。然姬冰手法古怪,明明是掐捏他的咽喉,卻如指甲上帶著淬毒的刺勾,深深的扎進肌膚,又癢又痛,恰如千萬螻蟻撕啃。這種極癢極無奈的怪痛在恐懼中被加倍放大,直到他終於撐不住了,拼著最後一點力氣,嘶聲力竭道:“怨有頭,債有主——有本事,自己找李俊要去!”
姬冰放了手,張紇爛肉般摔在地上。
嬴湄的腦轟轟作響。她雙手緊握扶手,勉強定住神氣,艱難道:“我中毒,跟李俊什麼相干?”
張紇趴在地上,瞪起血紅的眼,喘息道:“你個糊塗娘們……難怪被他耍弄得半死不活……枉費你……頂著聰明絕頂的臭名聲……就像姬玉那個到死都不知轉彎的傻腦筋……”
姬冰的手再一次抓住張紇,聲音陰冷尖銳,好似開胸破肚的匕首:“說清楚點。”
也不知張紇哪來的力氣,他一仰脖子,竟掙脫姬冰的手。因身上的棕繩並未解開,他的雙手不能支撐身子,復栽地上。管強忙將他拖起。他緩過氣,吐了口唾沫,恨聲道:“老子今天落在你們手裡,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好歹老子以潑皮無賴的身份做過將軍,做過王爺,連皇帝的龍椅也坐穩半年,如今要死,豈能空手而去?今日都說出來,你們可要使出手段,給老子找幾個墊背的,一塊會會閻王爺!”
嬴湄前傾著身子,明亮的眸子劇閃不停。姬冰按住她的肩,她方緩緩靠回椅背。
張紇卻目光毒毒的盯著姬冰,冷笑道:“姬二小子,你父親和姑母生前都是心狠手辣之輩,為達目的,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但你和你的兄長全是膿包,白辱沒了姬氏家風。倒是李俊該投胎到姬家,換下你們這兩個沒用的窩囊廢。”
姬冰眉目森然,嚇得管強都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偏張紇已陷入對往事的回顧,狂燥得無暇它顧。
“二小子,你絕對想不到,當初毒死魏國先帝的毒藥,包括你兄長和寡嫂中的‘顧影自憐’、‘思君不見七入夢’之流,全是李俊孃親的嫁妝。前晉覆沒的時候,人人都說製毒者邵隱斷子絕孫,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個女兒活著。那女娃帶著他的製藥密方逃出生天,嫁了人,養了女兒,臨了嚥氣,又把密方留給女兒。偏女兒沒生得好眼珠,錯嫁給李盟這麼個混帳東西。結果李盟揣著配好的毒藥巴結上你父親,一藥就藥出了飛黃騰達的好仕途。邵氏之毒真是厲害,魏國先帝因他而死,結果李家和你家也沒落得好下場。當初你姑母和你兄長弄死李妃不算,還想著對李氏斬草除根,卻不知道,身陷囹圄的李俊已經想好了對付姬家的全盤計劃。”
姬冰冷聲道:“當初大哥視你為心腹,特特命你看守天牢。你乘此便利,用死囚換出李俊,是也不是?”
“沒錯,當初確實是老子救了李俊。要怪的話,就怪你兄長不該信賴老子。老子能在軍中站穩腳跟,左右逢源,除了蠻力武鬥,便是審時度勢的眼光麼。老子最初投靠的是忠順王,藉著他的關係,一點點獲得嬴恬的信賴。聲名俱有後,再搭上你兄長,一路順風順水,誰知道老子真正效忠於誰?還是李俊厲害,明明已成階下囚,竟然一眼看穿。他給老子分析天下形勢,斷定老子可以渾水摸魚,直上龍椅;甚至連達到目的的途徑都指得明明白白,叫人不得不服。老子和他一拍即合,幫他脫身,助他取道晉國。李俊言出必行,有能耐亦有毅力,最終順順溜溜的投到大秦丞相柳勤的門下。不久,他派親信明四給老子送來‘顧影自憐’的毒藥,那時,你兄長還做著春秋大夢呢!”
張紇說到這裡,洋洋得意,偏嬴湄和姬冰都無言語,未免掃興,遂恨聲道:“老子按計行事,果然馬到成功。忠順王歡喜不迭,真把老子當作一家人,竭力向新帝舉薦。不久,老子一躍成為護國公,總攬魏國軍權,恰如李俊所言,離龍椅僅一步之遙。那以後幾年,老子用盡心機,培植親信,時不時與李俊互通有無,相互幫點小忙。李俊真真是人才,居然有本事混進咸陽宮,還成了舉重若輕的人物。嬴湄,當初拿你和親,固然是蒙政小兒開的口,然說到底,卻是李俊播的種。哼哼,比起李俊的深謀遠慮,你那點現炒現賣的小聰明,算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