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均也經常遠遠地看著九玄偷偷摸摸地在院子裡埋著什麼東西,九玄倒是以為自己做得很乾淨,可他毫不費力就能從土中吸出那還沾著未乾的血的帕子。
夜裡,她經常渾身冒汗,卻冷得哆嗦。想必盤古斧靈力漸弱,已再壓制不住她體內的玄冥之氣。於是,他便越來越多地聽到她在耳邊絮絮叨叨著些小事。
“我在雪蓮花池邊的樹下,藏了三壇桃花釀,你想喝便去喝吧。只是……省著點兒喝啊。明日,我還會再多備幾壇,不過還要等千八百年之後才好喝。”九玄囑咐著,可說著說著,就再說不出話來。
叔均彷彿沒聽懂似的,拉過她的手,像個孩子似的:“那就等千年後,你還陪我喝。到時候,還會有我們的孩子陪著我們,賴賴。”
九玄沒說話。
虛偽如她和他,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子已是如何,對方的身子已是如何。
叔均在天山陪伴了自己二十天,或許,這也是生命中的最後二十天了。其實她已經很滿足,在死前,還能與他這樣廝守過。她就這樣深信著,直至某一天,叔均突然對她說:“賴賴,對不起,我要你活下去,所以對不起……我,恐怕要提前啟動失卻之陣。”
“失卻之陣……提前啟動?!”她難以置信。
他笑:“是啊。這些年我找了很多人,終於將這個方法找到了。你三百年前那場刑罰為你脫筋換骨,仿若重生。況且你如今得了帝江大人的神力,便可衝破封印強制啟動。”
方法的最後一步,在月圓之夜,他亦替她解了。她心愛之人的精血——他仍舊是她最愛的人。
失卻之陣僅在五百年後就要強制重新召喚,雖然因她歷經劫難解除封印,可總覺得一切來得太過容易些。她問他,代價是什麼。
“代價,就是……必須由我來擔當守護者。而你,又會忘記我,甚至忘記今生的一切。”
她踉蹌著退步,似不敢相信:“你明明有辦法的,你……明明守護者可以是別人……”搖頭哽咽著,看著他,眼淚終於不爭氣地流出來:“你,只是想忘了我對不對?”
握住她的肩膀,依舊是那般瘦削,讓他有些不忍:“賴賴,兒女私情不過是曇花一現,我們不能為它羈絆,誤了大事。賴賴……”
“放開我!”九玄憤怒地甩開他的手,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一步步後退。吃幹抹淨,你的目的達到了,便開始想著你的基業你的天下……好,好,甚好。
“賴賴,星盤已定,未來數百年年年災荒橫禍不斷,我無暇分心。你只消睡上一覺,醒來便是忘了我的太平盛世。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所以……讓我,也忘了你。”
“天下大亂,又與我何干?!這些年來,你心裡果然永遠只有名利最重要是嗎?!呵……花子俊,你究竟還有什麼瞞著我?讓我忘記你,莫非你怕我將來……”後半句,生生被自己嚥下。
他微微一愣,嘆了口氣,卻重新提起精神,握住她手,笑著向她眨了眨眼睛道:“乖,別瞎想。”說罷,用帕子沾了池水,又替她輕輕擦拭著手掌,動作溫柔精細,似乎每擦一下,他們的命運就更遠了一分。
她喉中一哽,再說不出話來。
如果有一人忘記了兩個人的愛情,那對另一個人,便是無盡的殘忍。不如,兩個人一同遺忘,是不是這樣也好?
可總是有那麼點不甘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失卻之陣
這晚,看著為她在廚房裡忙活的叔均,她忽地就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花陰那四十萬修為呢?”
舊事重提,定然不妙。他神色一慌,隨便應付著道:“讓我吃了。”
“吃哪了?”她好像真的信了似的,說著便在他身上摸索起來。
“……”他不說話了。
妥了,不說話,就代表瞞不住了。
這些日子九玄一直在想:花陰到底是誰?他的修為究竟哪去了?為何當初那樣湊巧,花陰剛救完自己就能遇上子俊替她換筋?為何這失卻之陣一定要他來當守護者?……這些年來,謎團一個接一個,她無心去解,還是偶然在爹爹的書房內找到一本過去的戰記,記載著四十萬年前,帝江曾剷除的一支幽蘭花妖族,卻獨獨留下了妖王的一雙兒女。他引導那無辜的孩子成仙,可那孩子卻極反感,曾發下毒誓,說永世不修仙。
毒誓。她原本不信什麼毒誓。可原來毒誓真的靈驗,一如花陰的死。自他為她修仙的那刻起,便是註定。
還有,她發現身上的紅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