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似乎都在向他朝拜。九玄第一次覺得,這齊齊的聲音竟是如此刺耳,令她不大愉悅。她竟然在想,如果不是少昊一族,那主宰太陽的就應該是爹爹;可如果沒有爹爹受傷去了天山,那世間就再無她九玄了。世間的情愛她終於多少參透了些,她覺得自己應該恨他,可是她沒有。原來人可以這樣作踐自己,明知那是個火坑。卻還是心甘情願被焚燒成灰。
正胡思亂想之際。突然像被什麼凌厲的風刀刺中,九玄一個激靈抬起頭,正對上遠處叔均冰冷的眼神。
一時無言。她看著他,以為他下一刻就會過來到自己身邊,可是他沒有。
而下一刻。叔均的目光離開了她,轉向羽璃。一手輕輕捋著羽璃鬢間散開的一縷青絲,柔聲道:“一路顛簸,讓你受累了。”
羽璃忙低了頭笑,粉白的臉更加嬌豔。沒人再去理會路邊人群中跪姿的九玄,那個從今往後只是路人的九玄。所有人的眼中只有最奪目的神,而此刻遠處的那一幕是那麼美好,救百姓於水火中的英雄和醫治天下百姓的女神註定是最般配的一對,不是麼。九玄想,叔均和羽璃在一起,她不會嫉妒不會埋怨,因為他們都曾是她最重要的人。
縱然這場景漸漸模糊,臉頰上溼涼一片,她心裡卻清清楚楚地在告訴自己:這是她最後一次為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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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之濱的十雲洲上,一座木屋旁多了一塊半入土的石像。當時九玄幾乎是耗盡了全身的修為,才勉強撐起一個結界。這結界雖不足以保護這石像不受破壞,卻能庇佑其避開風雨侵蝕,亦不能輕易叫人發現。
石像人撐起雙臂,姿勢似在保護著身前的什麼東西。石像左手指上的那一截兒指環“麒麟”,也與石像融為一體,再無法取下。
落日熔金,寒風孤鳴。她美麗無雙,他卻已故。
“這就是那個……氼天?”木木半信半疑,眼前這人的死狀也忒慘烈了些。
“嗯。”九玄手輕輕撫上石像的面孔,嘴角牽起一個生硬的弧度:“我只是不曾想,到最後對我最好的……竟是他。”
木木吞了下口水,猶豫著道:“你當初混到他身邊,不就是為了最後殺了他麼。你下不去手,借了哥哥的手,也好。”
“或許吧。可我最初也並不是為殺他才混到他身邊的。”九玄不再說話。看著眼前的石像,想起三年前她從幽蘭谷不慎落入那片福地洞天的情景,那個總是自稱老子老子的少年,其實很容易害羞,其實很單純,其實,也很聰明。
原來,最傻的人是自己。
說來,已是三年不曾見過花陰——自那次在天山之巔的蓮花池水畔,爹爹說了那些話以後。九玄不知他們發生過什麼,可她知道,一定發生過什麼。而且,是她所不願知道、不願相信的。
每個人都有過去,每個人都有秘密。相識近三百年,她從不知道花陰的過去,也不曾問過。因為她一直覺得,問或不問,都沒有什麼關係。
可是花陰,如若連你都是一直在騙我。那我……對這大荒,真的就再無留戀了。
不知不覺,九玄和木木就來到了幽蘭谷,谷中一切如死灰,絲毫沒有生氣。
不過三年,這裡已經完全變了一番模樣。谷中央的蘭花根莖,已經由黑紫色漸漸轉為紫紅色。讓九玄不由得想起當初鏡末出事那時的情景。當年。正是代表著鏡末的那株萬年蘭花,突然變成了紅色,於是不久之後鏡末便死於非難。
可如今這代表著花陰的蘭花也生出了異樣,恐怕……是自己記錯了吧。花陰。花陰那樣厲害的人,四十萬年的修為,又有誰能傷的了他?一定是自己記錯了,幽蘭谷,必然會是是永不衰敗的。
很久之後,九玄曾後悔過,當初為何只是這樣騙自己。如果當初就去找到花陰,知道一切真相……哪怕就只是多看花陰幾眼,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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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有看不夠的風景。在這天下。可如今再看不夠。她的時日也無多了。
最後一站,是九黎城下的翠香樓。九玄和木木二人皆是一身男子打扮,一路進了翠香樓二樓盡頭的那間雅間,暢通無阻。
房內,自還是翠香樓的頭牌。卻已換了新人。二百多年,人的壽命不過寥寥數十載,唔,若不換反而不妙。
“二位公子好面生,是外鄉人?”屏風後的女子聲音清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