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知便往無盡溪這邊來,這邊的城門早不知所蹤了,只留著高高的石門檻。
漣俏坐了下來,望著遠遠蔓延而去的無盡溪,手臂撐著粉嫩粉嫩腮幫子,清秀的眉頭緊緊蹙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知道寧洛已經靠近了,她這才急急轉過身來,條件反射一般拔起了那匕首,一臉戒備。
寧洛一愣,隨即笑了笑,道:“這忘憂城裡還有誰能讓你這麼戒備?”
說得那麼自然,笑得那麼自然,彷彿之前的好幾日的刻意迴避和冷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忘憂城裡,人人都能讓我戒備!你們都是魔者體質,隨時隨刻都可能入心魔,就我一個人危險!”漣俏認真說道,亦是這麼自然而然,彷彿眼前的是楚隱,是玉邪,是司徒忍,是苦哭二人,是烈焰,就偏偏不是寧洛!
“怎麼,不相信我們?”寧洛說著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不是我不相信你們,而是你們不能讓我完全放心。”漣俏淡淡說道,很現實,沒有多少情緒。
“剛剛同蝶依他倆鬧矛盾了?”寧洛問道,似乎是刻意的。
“沒有。”漣俏依舊是淡淡答道,心下卻是驚了,納悶了,這傢伙想幹什麼?
“那是同司徒忍鬧矛盾了,不想見他?”寧洛又問道。
“才不是,我又跟他沒什麼話說!”漣俏急急解釋,一臉狐疑了起來,只是,沒敢看他。
他就坐在身旁,她可以自然而然地同他對話,卻不知道為何,終究是沒用勇氣直視他。
“那可是那客店裡的其他人 ?'…99down'”寧洛繼續問道,唇畔噙著玩味和戲虐的壞笑,這一副花花公子痞子樣,漣俏並沒有看到。
“那客店裡的其他人是人嗎?不過都是幻化出的人,能鬧出什麼矛盾?”漣俏不耐煩地回答,說著起身就要走,不知道這傢伙想做什麼,但是很明顯,他是有心找茬的!
“難不成我也不是人,還說,你躲的是我?氣的是我?”寧洛問道,一把拉住了漣俏,冰涼涼的大手就握著她細瘦的胳膊上。
那股涼意,頓時讓漣俏渾身都涼了起來。
這溫度,是死亡的溫度,那麼那麼近。
明明知道,明明喜歡,明明害怕。
明明看著日子一日一日過去,看著忘憂城的街燈一次一次滅了又亮起。
只是,又能有什麼辦法。
很小的時候,師父就同她說過。
“俏俏啊,日後你長大了,喜歡的人就要去追,但可得掂量著,量力而行,凡事皆不可強求。
強扭的瓜可就不甜了。”
“不是,你有什麼可氣的,也沒什麼大事情,能鬧什麼矛盾,不過是店了太悶,出了散散心罷了。”淡淡說著,不著痕跡地推開了他那冰冷的大手。
既然不可奈何,那麼不如自己放手,總比卑微地求,而後還是被人推開地好。
這便是她的性子。
求,量力而求!
寧洛卻就這麼愣了,考慮了好幾日,反反覆覆思量了好幾日。
這一個決定,可比他策劃了一場八月十五還費心思。
只是,想說的話,想許的承諾,卻還來不及說出口,就這麼被她這麼輕輕一推,攔住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
放棄了嗎?
這樣,也好!
“這兒風大,早點回去吧。”淡淡說道,手緩緩放了下來。
“嗯,你先回去吧,玉邪該把藥熬好了,我在多坐一會兒。”漣俏亦是淡淡說道,又坐了下來,不再看他。
方才至今,其實都沒看他一眼。
求,可以量力而求。
那放棄呢,卻是要盡力去放棄。
多看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盡力。
也罷,總會過去的!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終於是明明白白地生氣了,卻始終發不火來,另一個,終於下了徹徹底底地決心,卻道不出來。
有緣,無緣。
其實也不過是一句話,一個瞬間,一個轉念罷了。
漣俏還徑自坐著,寧洛卻已經走遠了。
忘憂城裡的街道有接連亮了起來,夜晚有道了。
藥方裡,玉邪早備好了一碗湯藥,而一群人卻圍著桌旁,七嘴八舌,連最不愛管閒事的楚隱也加入其中。
這給寧洛下藥容易,給漣俏下藥似乎沒有什麼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