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提心吊膽著,也不敢大聲說話了,怯聲問到,“那你爹爹呢?”
“我爹爹?”血影反問到,卻突然大笑了起來,他爹爹呢?
“是呀,你爹爹呢?我這孩子很早就沒了爹爹,就我一個人拉扯著,你把他還給我好不好?”
婦人再次哀求。
血影似乎沒有聽到,自言自語一般,“我爹爹?”
“是呀,你娘和你爹爹呢?他們怎麼丟下你了?”婦人邊哄騙著邊小心翼翼地伸手,希望血影能把孩子交給她。
“他們都丟下我了。沒有人要我,白素也不要我了。”血影淡淡重複著婦人的話,竟真就這麼將手中那孩子交給了婦人。
“孩子,你爹孃定是有什麼苦衷的,怎麼會不要你呢?”婦人輕聲安慰,一邊往門外退,只覺得這孩子身上有故事,卻不敢多問了,原本提著的心終於是落了下來,懷中的孩子還哇哇大哭著。
血影頹坐了下來,那夜帝東宮前發生的一切開始不停地從記憶深處翻湧而出。
殷孃的淚,天幀帝的錯愕,還有血奴那垂涎的血口……
頭驟然疼了起來,他那瘦骨嶙峋的手緊緊抱著腦袋,蜷縮在角落裡,卻是疼得忍不住直直甩頭。
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地細細回想那夜究竟發生過什麼,殷孃的話,顧朝雲的笑,皆是同他訴說著一個真相。
他不是孤兒,不是顧朝雲收養的無父無母的孩子,他的爹孃一直離他很近很近的!
卻是他親手殺了他母親!
“司夜是我兒子,我這輩子總該真正為他做點什麼。”
天幀帝的話開始在他耳畔沒完沒了地糾纏了起來。
司夜是他的兒子,那他呢?
“你出生在空山,一出生便被人偷走了,娘只記得你背後的血紅胎記,只見過你一眼。”
殷孃的話亦隨即纏了上來。
他想躲,他拼命地揮手,同空氣相搏,利爪在自己臉上都抓出了道道血痕,卻怎麼都拜託不了這噩夢一般的記憶。
就這麼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裡,拼了命一般地掙扎,像是個無助的孩子,走不出一場噩夢。
婦人在屋內大廳裡哄著懷中的孩子,這孩子好不容易安靜了,又沉沉睡過去了。
屋內沒了動靜,婦人滿眼複雜,終究是慈母心,揹著孩子忍不住走了過去。
血影已經不掙扎了,抱膝蜷縮著,埋頭在雙膝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婦人見者心疼著,小心翼翼走了過去,低聲問到,“孩子,沒事了吧?”
“孩子,怎麼了?能到這無憂城裡來可不容易,怎麼了,太苦了,想娘了嗎?”婦人低聲問到。
孩子苦了,累了,總會想娘,沒有誰是例外。
血影這才緩緩抬起頭來,那雙眸子不再猩紅,而是噙著滿滿的淚水,迷離不已,他看著前方的婦人,就這麼撲她懷裡去,一行清淚劃落臉頰,喃喃聲很低很低,“娘,影好苦……”
婦人無奈搖了搖頭,知道這孩子是意識不清了,輕輕撫拍著血影的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好。
而血影的那瘦骨嶙峋的手卻漸漸垂落,整個人就這麼暈厥了過去。
婦人確實大驚,一臉的狐疑,看著血影的手,目不轉睛。
只見血影那瘦骨嶙峋的手,竟是漸漸有了變化,恍恍惚惚之間,竟一點一滴地恢復了原本的溫潤白皙。
這手,一如他的真正的性子,溫潤如玉,沉著靜斂。
“這孩子……”婦人不可思議地脫口而出,“這孩子竟過了心魔階!”
忘憂城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這樣的能者了,話音剛落,身上的重量竟漸漸消失,而血影的身體亦是漸漸變得透明。
他該往靈階而去了!
終於,血影徹底的消失了,整個屋子只剩下婦人一人,彷彿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是親情喚醒了他的心魔吧,也不知道這孩子是執念於什麼才成就了心魔的!
婦人出了屋子,往大街上望去,此時整條大街,各家店鋪門前都亮起了燈籠了,即便是永夜,這忘憂城亦是有一定的規矩的。
夜了,該關門謝客了。
街道兩側的店鋪都陸陸續續關門了,而兩邊的城門早就關了。
此時,城門外,溪流旁,白素正親自揹著仍舊高燒不斷的凌司夜,咬著牙一步一步朝這緊閉城門而來。
而身後,阿荷已經撐著船遠遠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