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差不多隻有軍營、教會之類的地方才會有。當艾裡看到從外頭進來與護士交談的男人身著的軍裝,再回想這次睡著之前的事情,他便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是在拉夏軍的醫護所了。
正這麼猜測著,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婦人見到他起身,走過來遞給他一盤糊狀物。
算上昏睡的時間,艾裡已經三四天沒吃過什麼正經的食物,腹中早已空空如也。睡過一場後精神漸復,先前那場要死要活的感冒好像也完全好了,他胃口大開。那盤面糊雖是為了方便傷者消化吸收而做的,滋味好不到哪裡去,他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進食的愉悅感,一時完全蓋過了身心都受重創的沮喪低落。艾裡覺得自己開始能夠理解為什麼有些人失戀會以暴飲暴食來消解痛苦了。不過不想讓體型向豬看齊,同時知道久未進食後不宜一次吃得太多,他沒有打算再向護士要食物。
而他也很懷疑,就算自己提出請求那婦人照樣不會給。因為她看他的眼神始終相當嚴厲,令他覺得她對自己似乎具有相當程度的嫌惡。這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那婦人姿色平平,看起來只是個普通農婦,有些鼓突的嘴型本來就讓她的面相顯得兇惡,而下撇的嘴角更加增添了凌厲的感覺。艾裡想像不出自己會和這樣一個拉夏國的年長平民婦人有什麼瓜葛。再說他是陰差陽錯才初次接觸拉夏的軍隊,怎麼想也不可能和她有什麼仇怨吧?
艾裡忍不住出聲問道:“呃……請問我是不是做過什麼得罪過您的事情?”
那中年婦人本來似乎還不想搭理他,不過如果被嫌惡的人完全不知自己錯在哪裡,往往比明白表示出不滿更讓人難以忍受。沉著臉在一旁坐了一陣,她終於冷淡地搭腔:“一個害怕戰鬥,受了些皮肉輕傷後就裝死來逃避戰鬥的傢伙,我不覺得值得我給他好臉色看!”
害怕戰鬥?
如果他是個貪生畏死之人,就絕不會去阻擋光炮,也不致會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聽到這絕對沒有想到的理由,他手中的湯勺差點掉到桌上。他愕然抬頭看著婦人,著實愣了好一下,才終於明白過來。
想來被伊薩姆醫治後自己身上的外傷已無大礙,卻被收拾戰場的人員當作傷員送到醫務所來,這婦人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受到可能導致昏迷的重傷,便認定了他是故意裝死來逃避戰鬥的懦夫了。
只是他自己雖已明白這婦人的敵意來得冤枉,卻還是不能向她分辯其中的緣由。
拉夏王國並不是黑旗軍的一個友善鄰邦。在拉夏國王看來,相比眾多弱國的聯盟,各國互相競爭而最終產生的一統南方的真正強國,更能有力地阻止凱曼的野心。因而先前組織南方聯盟的事,也正是因為拉夏等幾個國家的執意阻撓才拖延了這麼久。
不獨如此,拉夏本身對與它毗鄰的黑旗軍也頗具攻擊性。雖然它現在尚在與另一個鄰國貝拉里交戰,但是艾裡毫不懷疑一待它有能力開始另一場戰爭,它就會把戰爭的矛頭指向黑旗軍。現在他身在拉夏軍中,又喪失了自保的能力,如果貿然披露自己就是黑旗軍聖劍士的身份,想必立刻就會成為拉夏的階下之囚,用來對付黑旗軍!
想明白其中利害,就算再怎麼委屈,也只能忍耐。
更何況,連失去力量這武者最難以承受的事都經歷過了,一個陌生婦人的小小誤解又有什麼可放在心上的呢?
艾裡苦澀地笑笑,不想費神解釋什麼來挽回名譽。對他來說,眼前食物對他的吸引力遠甚於其他。
如果失去了一切,那麼就只剩下食慾之類延續生命的事可以在乎了。
那婦人見他悶不吱聲地埋頭大吃,只道他無可辯駁,以此來掩飾羞愧,更篤定了先前的認定,神色愈發不善。一待艾裡吃完,她立刻過來粗魯地收走餐盤,看起來是很希望能讓艾裡儘早從她眼前消失。臨走時,她以公事公辦的口氣,硬邦邦地交代了幾句話。
“萊文·裡博爾,你的傷已經基本康復。起來後儘快到第七營區A座隊長室找十四分隊隊長康薩克報到。”
萊文·裡博爾?
乍一聽這陌生的名字,艾裡還沒明白她是在跟自己說話,直到發現那婦人在直視著自己,才確定她口中的萊文正是自己。他隨即醒悟,各國的軍服上通常都縫有士兵的編號,這樣脫離原部隊的傷兵可以根據他們軍服上的編號,透過兵籍名冊查詢他們的身份。自己所穿的軍服的原主人想必就是這位萊文·裡博爾了。
身份的問題雖是不難想通,不過聽她要自己去“報到”,艾裡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