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然目送著她的離開,再看向外面的軍營。天已經放晴了,她的心,這幾年來,從來沒有今天這麼安寧過。
大軍不日就要班師回朝,而她,卻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或許最後,在天涯海角的某一處會改變,可至少現在,她還必須去尋找兩個人。兩個對於她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鳳然看著手中雨護法交給自己的信,心下了然。信封上什麼也沒有寫,她的心裡卻是十分的清楚,這是出自何人之手。
緩緩拆開信封,在看到那散發著陣陣墨香的信紙上熟悉的字跡時,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
何苦如此,何苦,要兩人像如今這般,再見即是陌路的感覺?楚離秋……
信封中,已經將楚離秋軟禁她父親與姐姐的地方,寫地十分詳細和清楚。只是除此之外,楚離秋再無任何一字一語。筆跡看起來蒼勁有力,瞧不出任何的異常。鳳然收起了信,卻不知他此時所受的煎熬。也不知自己救回了寒楓暮的命,代價是什麼。緩緩將信伸向火盆,看著信紙,一寸一寸被火舌捲走,化為灰燼。
她需要尋找的二人,下落已經明瞭。
父親與姐姐,是她此生覺得最對不起的二人。當初因為自己的不諳世事,將他們二人陷入了險境,又受了這麼多年軟禁的苦。如今,她必須去將他們帶回,無論自己日後會塵埃落定於何處,自己,都不會讓父親和姐姐,再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了。無論愛情的路,走不走的下去,親情,始終是重要的。
她輕輕搖了搖頭。天晴了,一切,都應該晴了。
霜雪與懿的離開,最終也讓她心中得到一絲的安慰。不至於對霜雪一直無比的愧疚,那個……一隻服侍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她只希望霜雪的愛,最終能夠感動懿。對懿,她只覺自己,一直都對不起這個默默等待的男子默默的愛,她不止一次地說,不是看不見,而是她們終究,不能走到一起。
也許,一切的紛爭,都應該隨著這一切,緩緩地,結束吧。
漫天的桃花,隨著緩緩吹過的微風,拂過人的身旁。面頰之上水潤的感覺,曾幾何時,擁有過。
一間小屋,一座涼亭。涼亭之中一張石桌,石桌之上一把古琴,古琴之後,是一個紫衣男子。
他仿若看不見,周圍的風吹起的花海,只是默默地撫琴,沉浸在數年前的回憶之中。
滿山的桃花,他曾經對著一個女子微笑。他曾經被一個女子,以堅強吸引。
他曾經發誓,要讓那女子總是帶著淡淡哀愁的面容上,露出真實的笑容。他曾經……太多太多。做對的做錯的一切,只待後人來評價。如今的他,只想連自己,都埋葬在這擁有無數回憶的漫天花海之中。就好像在這裡,他的身後,會有她的存在,看著他,默默地凝視著他。
一曲完畢,喉中緩緩湧上了甜意。他毫不察覺,讓那比桃花紅豔上數倍的液體,緩緩滴落在古琴之上。
染紅了的,不只是古琴的琴身,還有他手指劃過勾起餘音的……琴絃。
心頭驀地傳來一陣劇痛,男子的手指忽的一緊,那鑽心的痛,突然襲來,五指驟然縮成一團,六根琴絃在風的拂過之下,一聲刺耳的音,斷裂……劇烈的咳嗽鋪天蓋地襲來,那男子再也忍受不住心頭猶如萬劍穿過的痛苦,俯在琴身上,不停地咳著,似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把所有痛苦的根源,都隨著咳聲,帶走……每一聲咳嗽,帶出的就一大口腥甜,不停地,不停地湧出。衣袖上,古琴上,染上了一團團,比桃花更豔的顏色……
他不想放棄,真的不想放棄。五指緊緊握著,似乎要抓住什麼,卻抓不住……
眼中閃過的,心中所想的,痛楚的一切,都環繞著他。不要……不要走,他還不想,離開……
真的不想。可他知道,自己,還能掙扎到何時去……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痛苦了,這種痛苦,毫無規律地日日夜夜折磨他,他卻近自己所能,隱去這血紅的事實。他還想欺騙自己,告訴自己,自己還能聽見,看見,知道那心心念唸的人,幸福著快樂著。
撕心裂肺的咳嗽逐漸停止,血卻不止地從他的唇齒邊,緩緩滴落。
他想止住啊,止住……卻怎麼也止不住!他不想看見自己如此無力,卻毫無任何辦法……
侵蝕了他的一切,包括最終的結局,他曾經都料想過。便是在生命接近最後一刻,他也想讓自己葬身在這片回憶之中。眼前的一切緩緩模糊了起來,這樣的折磨,究竟還要多久……究竟,還要多久……似乎,那個對著自己微微笑著,眼中沁著無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