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微撩起額前成綹的長劉海,斜飛一個媚眼,語調哀切可憐:“三郎……”
這聲三郎,於薛璄而言,可說刻骨銘心,日思夜想,震得渾身一抖。再看面前人那模樣,沒有分毫可與心上人聯絡在一起,然而眼神卻莫名熟悉,令人心悸。
頃刻間信仰崩塌人生幻滅,薛璄整個人都呆了。
“你……你……”
宋微怕他露出馬腳,拼命打眼色,嘴裡哽咽道:“三郎,三哥,連你也認不出我了麼?我、我、”搜腸刮肚也只想起唯一一個說得出姓名的薛氏名人,“我是你好兄弟薛蟠啊!”
第〇八六章:情重激出真血勇,心虛不換臭皮囊
姚子貢也算見識廣博,卻頭一遭現場觀摩這等離奇認親戲碼。
轉頭問薛璄:“這是你兄弟?真是你兄弟?”
薛三腦子還不大能正常轉動,張著嘴不說話。
宋微以為他還沒認出自己,或者不敢認出自己,一邊抹眼淚,一邊哀慼道:“姚四爺,說來慚愧,我確實是薛三郎本家兄弟。如今這副樣子,當真無顏以對。別說三郎認不出來,我自己又何嘗有臉與他相認。”
轉向薛璄道:“去歲仲夏,與三郎西都一別,竟不覺經年。三郎上京武舉,想來必定旗開得勝,獨佔鰲頭。我秋天離開西都,亦不知三郎秋試後是否曾經歸家……”
眼淚鼻涕亮晶晶掛在頭髮鬍子上,怯怯望著薛璄:“四小姐與翁十九公子的親事,想必我已然錯過。只不知是否也錯過了三郎的喜事?……”
姚子貢聽到這兒,不必薛璄開口,已經認定眼前這叫花子流浪漢只怕真是薛三郎的熟人親戚。
他心思細密,在旁邊插嘴:“既是自家兄弟,昨日相見,怎麼不說?”
薛三念頭急轉間,總算魂歸本體。將宋微上下打量好幾遍,問:“你、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我……我……”宋微欲言又止,神情悲憤且難堪。忽然狠狠瞪一眼姚子貢,道:“此等落魄模樣,你叫我如何與三郎相認!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非要買我的馬,我怎麼會……怎麼會忍不住說出口……我寧願立時死去,也不願,也不願叫三郎瞧見……”
說到激動處,“哇”地一聲,居然仰天嚎哭起來。這一哭便止不住,哀傷慘烈,簡直風雲變色草木含悲天地動容,直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眼瞧著就像要當場暈厥過去。
遠處打鬧的小孩子都停下來,嘻嘻哈哈看他一個大男人哭鼻子。
姚子貢無奈,對薛璄道:“我看你還是先帶你兄弟回去,好好拾掇拾掇,仔細問問怎麼回事。”
宋微如此表現,若不看形象,單憑言辭,與那個刻印在薛三郎心中的,玉潔冰清深情堅韌隱忍大度的宋妙之,毫不違和地重疊起來。
若要看形象……薛璄悄悄撇了撇頭,不願多瞧。然而他自問風流多情,絕非沒擔當的渣男,此時此刻,於情於義,都不可能撇下宋微不管。
薛家有錢,薛璄又是立志要在京城混出名堂,故此一上來就直接租了個院落。只等謀到合適的差事,便買地置宅,成婚後再把內眷接過來,在此安家。薛三郎的未婚妻是嬌嬌女,父母不捨得急忙出嫁。他年前考完武舉回西都,正式做了定親酒,然後才嫁的妹妹。
當下應了姚四爺安排,一行人離開蕃坊。宋微垂頭騎在馬上,默然跟隨。
姚子貢帶著僕從回府,薛璄則領著宋微回自己住處,雙方在一處道口分別。宋微跟在薛三後頭,走出一段,眼看道路僻靜,環境優美,可見薛璄住的地段頗上檔次。勒住韁繩,柔柔喚一聲:“三郎。”不再前進。
薛璄沒有回頭,略微不耐煩道:“何事?”
宋微從懷裡掏出賣馬的金子:“這十兩黃金,有勞三郎轉交四爺。煩請三郎替我分說分說,絕非有心欺詐。給三郎平添許多麻煩,實在抱歉。我,我這就告辭了……”
薛璄掉轉馬頭,揚起下巴斜眼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你當我薛三是什麼人?我若不知道便罷,我既遇見了你,便萬不能任由你這般落魄下去。你只管跟我來。”
宋微感動得嗓子都噎住:“不,三郎,我不能……”
恰巧左右無人,是個解說隱情的好機會。宋微聲音低沉卻清晰:“三郎情深意重,我如何不銘感五內?只是,我得罪了一個萬萬得罪不起的人。淪落至此地步,全因此人緣故。三郎,我不能害了你……你不必管我,我自有去處。你就當,就當我們從未重逢罷!”說到最後,滿是痛苦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