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高坐於龍案之後,殿中跪著一位四十左右的婦人,看裝束便知事宮中的麼麼。那婦人在堅硬的地板上磕了兩個頭,“回稟陛下,柳貴妃陷害貞妃,曼貴嬪,趙婕妤的人證物證皆已齊備,再等三日後,陛下便可借若常在的事向柳霆暄發難。”
垂著頭看奏摺的凌軒突然抬起頭來,“不需要你告訴朕該如何去做。”
那老婦一聽,嚇得臉色瞬間慘白,連連叩首,“老奴知錯,老奴只是……”
“好了,你下去吧,朕知道你的心情,但此事朕自有決斷。”
待那老婦走後,凌軒放下手中的硃筆。站起身來,負著手緩緩走到敞開的殿門前時,昂首看著高懸中天的月亮,這三天來,他沒有再踏入過披香殿。而他也清楚,再過四日,那個與‘她’相似的女子便要如‘她’一般香消玉殞。自知道她遭了柳芯羽的毒手後,他便開始蒐羅之前的證據,趁如今形勢大好,一定要削去柳霆暄的兵權,以及廢掉柳芯羽的貴妃銜。
他恨柳芯羽,也恨柳霆暄,如若當初柳霆暄不強迫他娶柳芯羽,那麼今日,‘她’會和自己一起賞月飲風,而不是偌大的一個皇宮,唯有周圍的影子相陪。所以,他要報復,要柳霆暄和柳芯羽嚐嚐失去一切的滋味。
天元皇都的一條大街上,燈籠微弱的燭火映照著幾個充滿脂粉味兒的碩大金字“摘月樓”,街上冷清一片。唯有這摘月樓內,賓客盈門,喧囂吵鬧,男子粗魯的調笑聲以及女子柔中帶甜的嬌喚聲交雜在一起。
“媚兒姐,殿下從回來到現在一直都這個樣子,我們到底要怎麼做?”樓言靈面帶憂色地看著月下獨酌的樓言初,低聲地對旁邊的黛眉兒說道。
旁邊豔色無邊的絕色女子輕輕嘆了口氣,“靈兒,你隨殿下生活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道殿下的脾氣?殿下的事,他自有決斷。我們,哎……”說罷,便拉起月兒的手離開了。
樓言初閉著眼睛仰躺在竹椅上,月光照在他眉目如畫的臉上,清輝縈繞,帶著淡淡愁緒。他手中握著酒瓶,時而往嘴裡倒幾口。
一旦認定目標便奮勇向前的他,如今卻猶豫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個小小身影便進駐了他的心間,但是他卻不承認,直至她墜入懸崖,那一瞬間,他彷彿聽見心口被割裂的聲音,每一個毛孔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種痛楚,那時,他便知道,無論如何逃避,他都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那個原以為只是他手中無數棋子中的一顆棋子。
最初一月的時光。他渾渾噩噩,彷彿失去了生活重心,那些原本以為很重要的事,竟好像隨著她的逝去而變得無足輕重。直到那一日,師傅找到他並告訴他,其實她並沒有死,那一瞬,他失去的靈魂彷彿才重回了身體,他知道,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她,並永遠地把她綁在自己身邊。
他謊稱天元買糧,其實只是找個藉口讓她儘可能多的呆在自己身邊,適當的時候便把自己的一些秘密告訴給她。卻沒想半途中,他那個弟弟竟會和那青衣人串通一氣。當時,他不恨炎逸,不恨青衣人,唯恨自己把她捲入了他們的兄弟恩怨裡來,害了她的性命。可是卻沒想,最關鍵的時刻,竟是她救了自己。苗寨的那一段日子,是他人生裡最簡單,最溫馨的時刻,沒有陰謀。沒有暗殺,沒有權謀,沒有仇恨,只有她每日裡柔和清淺的笑容和金光灑下,她沿著田壟緩緩歸來的身影。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希望能這樣和她一起永遠地生活下去。可是他知道,不可能,他的身份,他的仇恨,終會把一切燒盡,原是想拖得一天是一天。卻沒想那一天還是很快地來臨。塵楓的出現,他心中早已覺得蹊蹺,回苗寨時,他果然再沒見到她的身影。當聽到她聲震九霄的清吟,他知道,師傅說的那一天就快要到了,他也將永遠地失去她。
躺在竹椅上的樓言初手指微微顫動了下,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明眸裡倒映著月影,一動不動地看著繁星密佈的夜空,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就在此時,對面的石凳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樓言初眼睛依舊看著夜空,卻對那人說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想了這麼多年依舊想不明白。”
塵楓自顧自地斟上一杯酒,嘴角一彎,眉梢間竟是掩不住的邪魅,“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人生在世,太過明白未必是好。”這一句於他口中出來,說不出的奇怪,卻又覺得妥帖恰當,那話語中幾分滄桑幾分玩味,讓人無法分清真假。
樓言初沒有接話,仰脖又飲了一口酒。
“你不想知道她去哪兒了嗎?”塵楓笑意浮上眼角。
樓言初眼神從天空慢慢降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