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無雙輕輕放開她的下巴,沉默不語,半晌道,“我給你講個故事。”
從前在晉國,有個大臣叫趙朔,國君猜忌他,另一個大臣叫屠岸賈,藉機剷除了趙氏。趙朔一家三百口盡皆被殺,只餘下他尚在襁褓中的兒子。他的兩個忠誠的門客,一個叫公孫杵臼,一個叫程嬰,發誓要給趙朔報仇。公孫杵臼問程嬰,撫養遺腹子讓他長大成人,給趙大人報仇,和現在去死,哪一個更難?程嬰說,死容易,活著更難。公孫杵臼說,那好,我來做容易的。
這一個故事叫趙氏孤兒,裴笑笑早就聽過,此刻不解他何意,喃喃的道,“生有何歡,死亦何懼?”
“不過是兩個已經作古的人,與你我何干?
溫無雙卻看著她,問道,“從與不從,哪個更難?”
不從難,從更難。
他攬她入懷,“你既不能死,那還怕什麼?”
裴笑笑堅定的推開他,說道:“並不是怕,而是覺得荒唐。我知道人的行為總是受大腦控制的,除非是你心裡想的,否則你的身體會不願意。老實說你救了我,我的確應該感激你,但是我沒打算用這種方式。以身相許?這也未免把你我都顯得太廉價了。不說我,就說尊駕吧,想來就不是這樣的人,你要女人,必然有大把的願意排隊獻身。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能告訴我一點理由嗎?還有,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關於過去的回憶?”
溫無雙輕輕的揚了揚眉,淡然道:“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有些女人,只睡一次也想睡。”
裴笑笑皺起眉頭,看著他,定定的說道:“你撒謊!”
溫無雙也皺起了眉頭,看向她,眼神裡有一絲被人拆穿的惱羞成怒與尷尬之色。
兩人就這樣互相瞪著眼,冷冷的僵持著,誰也不肯先說話。
直到溫無雙霍然起身,冷然道:“你這女子為什麼就喜歡自作聰明啊?”
☆、千山暮雪(4)
裴笑笑眼眸看見桌上擺著的那幾盤海魚,忽然有了說法,便道:“今日謝謝你為我下廚做菜,我曾經吃過所謂的魚宴,十八種魚,十八類做法。不知道你有沒有吃過,又有何評價?”
溫無雙轉過頭,看了看桌上的殘湯剩羹,直言道:“你以為呢?”
“我以為?其實都一樣。”
“哦?那你剛才怎麼不索性生吃算了?既然都一樣。”看得出來,溫無雙已經開始禁不住譏誚之意了。
“吃魚的人,自然嚐到了不同滋味。”裴笑笑執起一旁的清茶,緩緩喝了一口,“可對這些魚而言,燒、燻、爆、燜、蒸、煮、炸、烤,又有何不同呢?正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都是痛苦,又有何不同?”
“哈哈哈!有趣有趣!”溫無雙似乎是怒極反笑,居然撫掌開懷,懶洋洋的眼睛裡起了一絲興致,“如此說法,我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勝之不武了。”
裴笑笑起身,對著他施了一禮,鄭重道:“其實公子救命之恩,我的確應該知恩圖報。這樣吧,我可以隨你一起迴天音閣,不過,我並不想一直呆在一個封閉的地方,我也想四處去遊玩一下。我也不希望有人總管著我,如果你不嫌棄我笨的話,我可以給你做幾年的侍女,怎麼樣?這個提議,我認為比其他的都有可行性。”
溫無雙想了想,不禁失笑道:“做我的侍女?那你跟我說說,你都會做些什麼?”
裴笑笑愣了一下,旋即道:“我會沏茶,會收拾屋子,會畫畫,會寫字,還會做算術。唔,對了,我還可以幫你管理你手下的人。”
溫無雙哈哈一笑,不無譏誚的說道:“這些事都太平常了,隨便找個人都會做。”
裴笑笑一時語塞,過了一會忽然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那你想要我幹什麼?”
“你以為我想要你做什麼呢?”溫無雙輕輕的拂了拂袖子,帶過一陣沁涼的清水之味,“猜對了有賞。”
“我猜不到,不講那就拉倒!反正我已經擺出最大的誠意了,你要是不接受,那……那我就在這裡待著吧!”
想起自己費盡心機跟他周旋這半天,這廝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怒氣的火苗便在裴笑笑的胸腔中快速點燃!
可是她似乎忘了,自己現在是站在屋頂上吃飯說話,所以,在她迴轉身的那一刻,這才發現,除了腳下小小一塊地方是平地之外,其餘的地方,居然是蓋著青瓦的房頂!
裴笑笑本能的就嚇了一跳,而後,就在她即將一腳滑倒的時候,溫無雙一隻手扣住了她的右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