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嘯白沉吟了一下,最後說道:“表弟,待我找回蕾兒,我可能不會再回京城了。所以,這封書信,我不但是要為自己開脫,更是要向皇帝遞上辭呈。”
霍青城想了想,十分感概的說道:“還記得你上次回京的時候才對我說,男子漢大丈夫,戎馬邊疆才是正事。沒想到,這才過了沒幾年,你的想法就全然改變了。”
君嘯白不以為許,微笑著回想道:“那時候我心中無牽無掛,自然覺得那樣的生活便是做人的主題。而今我已有妻有子,所謂的皇恩浩蕩,我也盡數看透了。此時不悟,難道真要像我父親一樣……”。
說到此處,他輕輕截斷了自己的話,將那句疑慮泯然於心底。
☆、雲天外(3)
對於父親的死因,君嘯白的確心存疑慮。只是,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場合,即使霍青城與自己之間這份兄弟情義仍然未變,他也不便直言告訴他。
畢竟,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自己目前尚無任何證據可言。
霍青城聽出他話中的那一絲頹散,畢竟是感情十分和睦的表兄弟,哪怕只有那麼一絲絲的感覺,他也清晰的讀懂了。
“表哥,你說,世間是不是唯有情之一字,最能磨人心智?若真是這樣,豈不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目光注視著天邊那些漸漸暗淡下去的雲霞,霍青城亦不管一身華貴的官服,只和衣席地而躺。微涼的風吹過他的面頰,些許感概也在瞬間凝結出蒼涼。
君嘯白見自己的馬和他的馬並頭走遠了,連忙將手指放在唇中,打了個響哨。待迴轉身去,卻不無挪揄的說道:“怎麼?你家中替你娶的夫人,並不如你意嗎?”
霍青城如實的搖搖頭,道:“不,她很好……。只是,好到讓我在她面前無話可說。到了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願意忍受她給予你的一切。我曾以為我真的可以放下她,放下她曾經給予我的那麼多的美好回憶和感情的最初體驗。可是你知道嗎?我成親之後,跟裴家小姐說的話不超過二十句。可是,在來這裡的路上,我卻對玉妝說了不下一千句的悔恨與思念。”
君嘯白聞言無語,只能默默坐起身,過了許久,直到天邊的那一絲紅霞終於在地平線落了下去,整片廣袤的大地,漸漸陷入到黑暗與寧靜裡。他才道:“我明白,這種感受,我曾與你感同身受。”
霍青城搖搖頭,苦笑道:“表哥,我們是不是就是那種傳說中的自作自受?擁有時,並不懂得珍惜。失去後,□□此生再無曾經。”
“也許吧,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好了好了,你這大老遠的跑到我這裡來,不會就是想假公濟私跟我來大訴衷腸順便悲春傷秋吧?我聞見那邊的烤肉味道已經差不多快要熟了,來!起來,我領你去吃肉喝酒去!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情,一醉可解千愁啊!”
就這樣,霍青城被君嘯白揪起來,兄弟倆懷著各自不一樣,卻相似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已經升起篝火,飄散著酒香肉香的軍營中。
見到這兩人出現,這些翹首盼著的將士們旋即熱鬧了起來。雖然沒有舞姬助興,也沒有歌姬輕叩快板,但常年駐守邊疆的將士們自有自己的娛樂法子,他們以扔飛鏢玩大轉盤的方式,開始了這一晚的不醉不倒。霍青城坐在君嘯白旁邊,看著他神色自若的與手下的將士們談笑甚歡。
他發現,不過是幾個月不見,君嘯白似乎已經改變了許多。首先是外貌上的,他原先白皙的面板變得有些發褐了,光潔的雙手也長出了一層並不算厚的繭子與粗皮。比之之前的玉面公子形象,而今的他,似乎更有男子漢氣概,也更顯成熟與一種別樣的憂鬱之美。
☆、皇后生產(1)
而從那些頻頻朝他敬酒的將士們眼底看來,他們的主帥,更絕對難以與承襲父蔭的紈絝子弟相提並論。
這是鐵血鑄就的軍營,這裡的人,他們心中只記著曾經與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份生死情誼。
看來,君嘯白的確在這裡找到了自己的立命之地。
而再想想自己,霍青城不知道,是否卸下一身錦衣的自己,真的能安守於淡薄寧靜的文人生活?
畢竟,那榮光,是從他一出生,就籠罩在了他的周身。
而今,要親手剝去,也確實需要幾分勇氣。
這天晚上,君嘯白和霍青城兩人在營帳中喝的酩酊大醉。兩人最後是和衣而躺,徑直在吐的一塌糊塗酒氣熏天的氈房中,各自佔據了一片地方,就此呼呼大睡下去。
霍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