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雲遠遠便瞧見了柳厚,此刻翻身下馬,先時那一路賓士,面上帶霜已然融化,一掌拍在那漢子肩上:“你們保護夫人有功,回頭本將軍會包個大大的紅包犒勞你們!”又向柳厚見禮,連連致歉:“月兒生產之時我又不在身邊,多累阿爹操心了!”目中卻似要綻出光來。
柳厚當初聽離小溫氏懷孕,心中不知道有多激動,如何不理解初為人父者的喜悅之情?連連催他:“月兒盼了你這些日子,孩子都還沒有起名字,你還不趕快回去給孩子起個名字?”
“起名字這事,就由阿爹來。我去看看月兒……”說著翻身上馬,風一般去了。
金鈴阿爹見得他這般歡喜的不知要如何的模樣兒,也憨憨的笑了起來。
一路之上,薛寒雲原本想了很多,哪知道得了孩子已經平安降生的訊息,頓時千般愁緒萬般恨意都隨風而去了。馬兒到得金鈴孃家門前,他翻身下馬,門內又迎出來個漢子,正是他原來安排在這裡保護柳家父女的,見得她也是連連恭喜。
薛寒雲將馬韁丟了給他,立時便往進奔去,只覺腔子裡一顆心都要飛了起來。到得柳明月住的屋子門口,見得門簾上繫著個紅布條,倒又躊躇起來,不知道能進不能進。
恰金鈴阿孃從廚下出來,見到薛寒雲也是很高興,見得他在房門前轉圈一般,忙叫他:“薛將軍,你這才從外面遠道而來,風塵僕僕,身上又帶著寒氣,不適合進月房。不如先到廳裡去坐一回,洗把臉,再喝幾口熱湯,再進房去?”
本地人的講究,遠道而來的人不能進月房,須得在別的房裡坐會子。
薛寒雲到底不敢跟這位眼前瞧著似乎對此事非常有研究的老婦人較勁,哪怕心中急的貓抓一般,也只得捺著性子進了廳裡,又有金鈴端了熱水與布巾子過來,他洗了臉,在廳裡站著喝了碗老婦人端來的熱湯,搓了搓手,感覺這一路疾馳而來的寒氣已經散盡,這才小心翼翼的,幾乎帶點兒討好的問她,“大娘,這會兒……可能進月房了?”
金鈴阿孃見得這英武的年輕將軍這般舉止,不禁笑了起來:“快去吧,進去的時候小心些,別驚動了小公子,他哭起來可一時半會歇不下來……”
薛寒雲聽得兒子竟然是這麼個性子,一時更添歡喜,彷彿還沒見著那小人兒,倒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準備聽他一聲嘹亮的哭聲……
他輕手輕腳掀了棉門簾進去,只覺室內溫暖如春,離床遠遠的燃著倆火盆,悄沒聲兒到得床前,床帳半掩,床上躺著娘倆,睡的正香。
大的面色帶了幾分憔悴蒼白,但不掩麗色,小的卻是小小一團,五官皺在一起還未長開,面板紅通通皺巴巴,頭髮倒是極黑,小眼睛閉著,呼吸恬然,這一方小小天地裡,娘倆個好夢正酣。
薛寒雲一時裡看住了,不知為何,眼眶倒有了幾分溼意,只覺這一大一小早已牽動了他的心神,哪怕在外幾多算計籌謀,現實世界幾多殘酷,心底裡這方世界卻安寧祥和。
他想起久未回去的白瓦關,也許,待得天下大定之後,他可以帶著妻兒回白瓦關祭奠亡父亡母。哪怕……不知他們葬在哪裡,只要回到了白瓦關,相信他們泉下亦知。
快到得午時,金鈴阿孃端著棗子小米粥悄悄進了來,見得那位年輕的將軍坐在床前,腰桿筆挺,滿目柔情盯著床上安睡的娘倆,不覺抿嘴一笑,輕步過去,將碗放在床頭,拍了下柳明月肩頭。
床上的人很快便醒了來,雙目溜圓,聲音卻壓的極低:“小傢伙醒了?”低頭去瞧身的小人兒,見得他還皺著小眉頭,兀自睡的香甜,這才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
薛寒雲見得她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不過是個小人兒,哪有這麼可怕?
不過半刻鐘後,薛寒雲總算見識了自家兒子的哭功。
柳明月醒了來,見得薛寒雲竟然來了,數月未見,又經歷過生產之時的巨痛,再見到薛寒雲,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委屈之感。哪怕明知他有事走不開,卻也覺得委屈,因此便沒給他好眼色,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才知道回來啊?”
薛寒雲心中本來便深懷歉疚之意,又才將司馬恪弄到手狠打了一頓,想到她一個人流落在外,吃過無數苦頭,被她一瞪,心中亦是柔情盪漾,接過金鈴阿孃端著的碗,做小伏低:“月兒辛苦了!為夫來晚了,這便餵你喝粥。”
柳明月心中既酸又甜,還覺不解恨,只覺生孩子便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當時疼到要緊處,也不是沒有不好的想頭,又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手摺了,哪裡用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