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承認,現在,還不是殺柳蘭心的時候。撇去所有的情感不說,單說柳家至今殘存的勢力,就不可小窺。
謙兒還小,他還有漫長的時日,可以等待每朝每代的權力更迭,世家興衰。
到時候找機會暗中推波助瀾,比現在明槍明刀,會更兵不刃血。
不是麼?
番外:皮影戲(6)
“阿柔,只要你和謙兒平平安安的,將來的一切才能有轉圜,天下都在你的手中,你還會害怕自己的仇恨沒有宣洩的那一天麼?聽我說,現在真是不是很好的時機。如果你因為心中的怨恨而起了殺心,我真的擔心柳蘭心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在你手裡的。”
蕭錦彥在她身後,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對此,她僅閉起眼眸,不要聽,不要聽!
她真的不要聽。
她確實是一個不盡迂腐而且固執的人,最起碼在這件事情上,她心中的痛楚,永遠不會有第二個能夠感同身受了。
只有懷過孩子的女子才知道,當這個孩子,逐漸在腹中,傳來些許細微的動靜時,那樣的感覺,是多麼溫暖。
哪怕,處在再寒冷的環境中,都會覺到的溫暖。
他已經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命,與她一同存在的生命。
她,曾經多麼多麼的愛這個真實存在過的孩子吧。
可是,就是她,和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一起,謀害了她腹中的孩子!現在,他居然還有臉來勸她不要急於報仇!
有誰知道,她已經默默的等待了三年!三年之中,有多少次她在午夜夢迴時,會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跟在自己的身後,他躲在陰影中,就那樣的看著她!
那種痛,她永生不忘!
“來人!今日演戲的伶人不錯,賞!”
她轉首,不再看他,倔強的背影,卻分外透露出心中無比的堅毅。
侍女喚來外頭的小太監,抬著皮影戲的道具,一併躬身退出殿外。
那個演皮影戲的‘女伶人’始終低著臉,直到出殿的剎那,他極快地抬眸,望了一眼,坐於榻旁的她,遂,復低下臉,退了出去。
臘月的卵時,天尚是蒙黑一片的。
阿柔臥在榻上,因著一片蒙黑中,殿外,閃起的點點宮燈輝映在殿窗上,終是醒轉過來。
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曾熟睡。
昨晚,見過他之後,她怎會睡得熟呢。
她半坐起身子,寢殿中守夜的侍女的聲音隔著紗幔,便傳了進來:
“娘娘,可是要用茶?”
“不用。”她儘量放輕了身子,卻還是讓她們聽到了。
“來人,去傳徐夫人過來伺候哀家梳妝。”或許,對於柳蘭心,徐夫人瞭解的東西,會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些。
番外:來者不善
但是,她顯然錯估了徐夫人這人的口風。幾番試探之下,她只簡短的說了句:“柳太后當年寵冠六宮,能夠擯中宮取而代之,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心胸謀略。太后娘娘,而今您既然準她回宮探親,又怎會突然之間來了這個興致追問這些前朝往事呢?”
阿柔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終究有些掃興的揮手:“罷了,也是哀家一時興起。夫人這些日子辛苦了,陛下春秋大典時,哀家定當褒獎夫人你的忠心不二。”
初三這日一大早,闔宮都已張燈結綵。大雪從前晚亥正時分下起來,鋪天撒地一般直下到第二天辰末方漸漸停住。
皇城裡屋宇殿閣頂上早覆蓋了濃濃一層新白。此時天色早已經透亮,一道道橙暖的陽光灑下來,落在遠遠近近的宮牆上。
那宮牆本是鮮豔的硃紅色,年月久了,卻也有幾分暗淡,如今被滿地的雪光一襯,竟比平時更加豔麗奪目。
宮牆間的夾道上,直殿監的小太監們正在掃雪,忽聽由遠而近傳來——噓——噓的氣聲——分明是皇帝御駕過來的訊號。
幾個人忙提起掃帚面牆垂首而立。少時只聽一陣齊整的腳步聲,一隊太監宮女簇擁著一乘明黃色暖轎自宮牆盡頭拐出來,又往另一個盡頭拐進去。
阿柔是在辰初二刻下了早朝,回宮換罷衣裳,按例要先召了內務府的人過來詢問晚間酒席的操辦事宜,因著今日是謙兒生日,料想一會必然會有貴婦皇親前來覲見,想著不知道自己是要忙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便忙裡偷閒睡了個回籠覺。
起來正坐在炕榻上吃茶,卻聽見暖閣外通政司太監的聲音道:“啟稟太后,柳太后鑾駕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