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了,附在我耳邊低聲道:“染染,忍到今夜,毒發就結束。”
一日一夜。
我木然瞪著上方,喃喃的:“不行了。。。。。。我不行了。。。。。。”
四師兄緊接著進來,從懷裡掏出藥餵我:“也許能幫你緩解幾分。”
我吞下去。
沒有用。
疼吧。
疼過了,我將永遠離開決戰。再無悲喜哀樂,再不流淚歡笑。
把這一切了結了吧。
自此之後,我們做永不謀面的陌路人。
四周都是晃動的光芒和人影,我聽到渺遠的喊聲,一會兒是婢女焦急勸我:“小姐,您再堅持會兒——”,一會兒又是旁人喊決戰:“主上?主上。。。。。。陝中分壇主還在等您。。。。。。”
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我覺得我自己已經脫力,決戰始終不肯靠近——他坐在離著床榻最遠的角落裡,既不開口下令處理事務,也不準任何人靠近,只是望著我。他像是已經離開眼前這混亂的一切,去了誰都無法知曉的地方。
目光相接時,我忍心刻骨痛楚對他微笑。
決戰他,始終再也不肯靠過來抓住我。
後來有金黃的光芒撒入,發作間隙,我抬眼望見外面正墜落的夕陽,每一縷微光都如滴淚。
——我忽然記起父親。
每年孃的祭日,父親總是整日待在房裡,不肯見任何人。
只有一次,是我硬闖進去的,在黃昏時分。
跟我預想的不同,父親也沒有抱著酒痛飲,也沒有痛哭流涕,他只是靜靜地走在書案旁——我永不能忘他那時的神色,是痛悔,是思念——是永不能回頭的執迷。
同我眼前的決戰,一模一樣。
四處散落如飛花的,是孃親的字畫,她的琴,她的衣裳,首飾。佈滿了整間房。它們平日裡不準任何人碰到,此刻卻被陳列出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鍍得房裡盡是光芒。
我輕聲喊:“爹爹。”
他應了一聲,接著又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只低頭專注地看一幅畫。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在他身旁,挽住他的手臂,沒有出聲,只陪著他看。
過了好久,我聽見爹爹說:“她走的時候,我恨不得把天下人毒殺光了。”
那幅畫的落款是孃親的名字,字型端莊秀麗,姬晚。
畫裡的人,是我爹爹年輕時的樣子。
我默默地想,孃親比爹爹幸運的多。她早走了,不必忍受撕心裂肺的相思之苦。
他的聲音緩慢而沉痛:“想要留住一個人,留不住。到了怪罪天下所有人的地步。心裡總是想,所有人都活著,我自己也是。怎麼就是她,偏偏不在了?怎麼偏偏就是那一個人?”
我眼裡蓄著淚,聽父親含著顫抖的聲音。
房裡靜寂許久,我對父親說:“把它們都燒了罷,就當你做了一個夢。到了來世,再找到孃親就是了。”
父親聽了我的話,笑了一聲:“你當這些東西沒了,我就忘了你孃親了?”
我道:“觸境才會生情的。”
他沒有再解釋,只望著我,彷彿在我身上看到孃親的影子。父親笑了一聲,說:“她患病的時候,我簡直髮瘋。不敢靠近,不敢喂她喝藥,怕看她流淚,怕聽她哭喊——只想逃到什麼地方,無病無災,縱使失去一切,換她自在。”
我沒有說話。
他說:“我想替她疼痛難受,可是怎麼都不行。”
萬籟俱寂裡,父親頹然坐在木椅裡。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見到父親流淚。
他說:“她離世的夜裡,想抓緊了她,不叫她走,哪怕留她一時半刻。可是,又怕她疼,抓她都捨不得用力。——她是我一世摯愛,她走時,我卻不敢。。。。。。我卻不敢靠近——”
——除夕夜裡,我曾開啟決戰的箱子。
裡面整齊擺著的,是我以前的衣裳和首飾。青色的衣衫,衣襟處繡著淡雅的花。象牙梁和黃楊木的梳子,放在精緻的首飾盒裡。
孃親留下的青玉簪子,被安好地放在最中央,本是略尖利的簪子,卻通體被磨得光亮溫潤,鍍著光暈。
曾有誰將它拿在手中,千萬次把玩。
我那樣害怕高處,卻敢在房頂上跑,為的也不過是抓過他的衣袍,心裡想著,興許再不能相見,有他的東西,就能給自己留個念想。
我知道為什麼要保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