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陸錦韻第一次細細地打量自己的爹爹,一身天青藍的修長直裰繡著竹紋暗花,腰間繫著銀灰色的金鑲玉絲絛,於低調中又彰顯著華貴,微一抬頭,清俊的五官上寫滿了意氣風發,不過才三十來歲,正是男人風華正茂的年紀,一笑間又有著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看得陸錦韻眼皮一抖,看來她這便宜爹爹有一付好樣貌,怪不得母親對他一直念念不忘。
陸柏松換了衣衫,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後才回到堂屋,與顧氏坐在主位上,陸錦堂與陸錦韻這才與他見禮,陸柏松連忙將他們攙扶起來,此刻他的眼中隱有淚花不似作假,陸錦韻對他的排斥才稍微少了那麼一點。
“孩子,這些年苦了你們。”
陸柏松伸手摩挲著兩兄妹的頭髮,陸錦堂不禁眼眶一紅,抿唇搖了搖頭,陸錦韻卻是低了頭,視線垂落在陸柏松黑色緞面的如意履上,平靜如水。
“老爺,如今你平安無事就好。”
顧氏就著絲帕按了按眼角,欣喜中又是淚灑衣襟。
陸柏松點了點頭,目光打量了一番曾經居住過的地方,驚訝在眸中一閃而過,復又定格在顧氏白*皙柔嫩的面龐上,這張面容並沒有他在路途中想像的憔悴蒼老,心中自是一喜,不由感慨道:“清芳,我不在的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老爺……”
顧氏咬了咬唇,眸中又泛起了水光,陸錦韻不由嘆息一聲,自從陸柏松到來之後,顧氏的眼淚幾乎沒有斷過,她看著都心疼。
接下來對著陸家兄妹陸柏松又是一番噓寒問暖,卻絕口未提京中的一切,陸錦韻與陸錦堂對視一眼,饒是重見陸柏松的喜悅還在胸中激盪,陸錦堂也慢慢地平復了下來,試探地問道:“父親,不知家中情況如何?”
陸柏松一怔,旋即看了一眼顧氏,乾咳兩聲,才道:“家中倒是一片康樂,你祖母身子依舊康健,你大伯如今也升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
“正四品?”
顧氏驚訝地捂住了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陸柏松,即使陸柏濤再兢兢業業,就這短短的十年裡也不可能從七品小官升為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
“那是大哥好命,當年京城內亂各家正趕著逃命的時候,他一不小心救下了尚書令大人家走散的小公子,京城安定後便把人給送了回去,之後有尚書令大人的提攜,大哥的官位自然是水漲船高。”
陸柏松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話語中泛著一股濃烈的酸味,陸錦韻不禁挑了挑眉。
顧氏怔了怔,緩聲道:“如今大哥有了正四品的官身,那陸家的光景定比從前要好得多,老爺若是再考進士得中,大哥也可以幫襯一番。”
“那是自然。”
陸柏松的臉色這才好了些,許是想到這是陸柏濤官位高升給自己帶來的唯一好處,不過想到嫡母姚氏如今亦是正四品的誥命夫人,他眸中的光芒又閃了閃。(男子為官後,可為母親及妻子請封誥命。)
“父親,當年女兒離家時尚且年幼,不知道家中哥哥姐姐們可好?”
陸錦韻見陸柏松一直避重就輕不說重點,又怕顧氏一直被矇在鼓裡,回了陸家若是再從旁人口中得知這樣的變故那怎麼得了,她這個父親竟然敢做就不要怕承認。
“咳咳……”
這下陸松柏咳得更厲害了,連整張臉都給憋紅了,顧氏不由遞上一盞茶水,左手輕撫背部為他順著氣。
陸松柏抿了一口茶水後再看了一眼顧氏,目光略有些愧疚,但也只是那麼一點,稍後便輕咳兩聲,正色道:“你大姐錦雯兩年前已經出嫁,二姐錦怡和大哥錦良都還在家裡……”頓了頓,又轉向顧氏,輕聲道:“紫蘇在我們逃難時才知身懷有孕,之後便為我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錦琦,如今已經九歲了,一直跟在母親身邊……”
“什麼?”
顧氏左手一僵,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連陸錦韻與陸錦堂也吃了一驚,這個意外他們倒是不知道。
或許是覺得對紫蘇母子有愧疚,陸柏松輕嘆一聲,道:“都怪我們當時走的匆忙,也沒能帶上紫蘇,她便一直跟在母親身邊,又帶著個孩子,想必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過。”
聞言,顧氏的身體又晃了晃,卻是撐住一旁的案桌方才站穩了身形,她咬緊了唇,面色蒼白如紙。
陸錦韻不禁咬緊了牙槽,擔心地看向顧氏,袖中的雙手更是緊握成拳。
紫蘇母子跟在老夫人身邊,又住在京城大院裡,再不好過物質條件也是能夠得到滿足的,可他們呢?陸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