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對面坐著的是一身紫衣的自己,他微笑著指點著。
他征戰沙場之時,他的鎧甲之下,是一封稚嫩的筆跡寫下的家書。
而他晨起練功之時,他的身後也有一個單薄的身影,笨手笨腳地學著他的動作……
當這一切就這樣如記憶一般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自己腦海中時,她忽然感覺到屬於安暖陽的記憶漸漸變淡變淡,未央島,夜宸旭、晨曦、血曇閣、小西、萬宸國……一切的一切都在朝遠方後退後退,直到全部消失,腦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孫菁晗方才的話在自己的腦海中迴旋著,將軍的女兒,將軍的女兒,將軍的女兒……
腦海中那空白的畫面又漸漸豐富了起來,一身紫衣的女子,一身白衣的青之奕,那戎馬一生、戰事沙場的顧將軍,那庭院的焰火,那三根髮簪……
不受控制的,忽然青汐抑制不住淚水的奪眶而出。手中的香也跌落在地上,毫無預兆地,她忽然在眾人的訝異目光中直直地跪了下去。
眾人正詫異著她身為公主為何向將軍下跪,卻只聽見她哽咽的喉嚨裡一個字脫口而出:“爹……”
“青汐!”青之奕早就察覺到青汐的異樣,忙快步走上前去,然而,就在這時,青汐卻忽然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此刻的青汐只覺眼前黑暗一片,頭痛欲裂。恍惚間,她似乎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沉睡已久的她忽然睜開了雙眼,她發現自己似乎置身在一個黑色的山洞裡,眼前看不到一點光,她奮力地掙扎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可是,四處除了徹骨的冰冷什麼都沒有。
“奕哥哥,快來救我,我要出去……”她絕望地哭著喊著。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聲音似從天際傳來:“青汐,青汐……”
她聽到了奕哥哥的聲音!不,她不能被困在這裡,她要出去,她要出去!
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開始瘋狂地在黑暗中尋找出口,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光亮從洞口透了進來,刺眼的光讓她不適應地拿手擋住眼睛。
片刻之後,她逆著光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著鵝黃色衣服的女子站在洞口,那唇邊的微笑,如暖陽一般,然而很快,那女子臉上的笑意散盡,眼底的淚奪眶而出,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青汐心裡劃過一絲不忍,但是這時天外又傳來一聲滿含擔憂的呼喚:“青汐……”
那滿含深情的呼喚讓她心口一痛,她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走了過去,道:“安暖陽,我已經沉睡了這麼久,我要出去,我要去見見我的奕哥哥……”
說著,也不待那黃衣女子點頭,便奮力衝了出去!
“奕哥哥,奕哥哥……”她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一路狂奔,一身淺紫色的紗裙隨風飛揚,她的心頭是止不住的雀躍,她跑得那樣快,甚至都來不及回頭看看,那黃衣女子滿臉無助的淚。
臉色蒼白的青之奕眼眶通紅地看著痛苦掙扎的女子,從德昭山回來到現在,他都不知道給她餵了多少血,可是畢竟他不是種毒之人,所以沉睡中的女子依舊沒有醒過來。
然而,他卻依舊不肯罷休,他又拿起匕首朝自己的指頭上劃去,不顧他的十指之上,早已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新舊傷口。
而這劃在他指尖的匕首,也深深地劃在了顧太后的心口之上。
“快攔住皇上!”顧太后不知道自己已經說了多少次這句話,然而宮人們目光怯怯地看著那個跪坐在床邊近乎瘋狂的皇上,挪都不敢挪動一下。
顧太后終是不忍地別開眼去。
青之奕不顧包括顧太后在內的所有人的阻攔繼續自己的舉動,直到將十個指頭都已經被劃開了還不罷休。
因為他知道,現在在這具身體裡的,不是安暖陽,而是顧青汐,他的青汐,他青梅竹馬的戀人。
見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自知無法阻止他的顧太后終是不忍心再見他這樣下去,大步衝上前來,將他手中的匕首奪了過去,劃開自己的手指,將自己的血喂進青汐的嘴裡。
做完這一切,甩手離去。
就在顧太后踏出房門的那一刻,沉睡中的女子終於幽幽轉醒,見了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她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個微微的弧度:“奕哥哥……”
在她睜開眸子的那一刻,青之奕就知道,這是他的青汐。那雙充滿靈氣的眸子褪去那一抹清冷和淡漠,沒了那一絲抗拒和疏離,恢復了以往的溫暖和俏皮。
“青汐……”青之奕的聲音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