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諾的舌尖嚐到了血絲的腥甜味道。
他抬起右手,用大拇指擦過唇角,拈起了鮮紅的顏色。
那抹紅色映在他的瞳眸深處,而後,他聽見她說,“耿諾,我明日就跟杜予緯走,不會妨礙你找別的女人尋花問柳,不會再強迫你忍受禁慾之苦!你可以放心了!”
耿諾看著她,靜默了許久,終於開了口,他說,“那就好。”
然後,翩然離去。
溫思璇退後一步,崩潰的坐落在地。
風和落葉可以在不同的季節裡無數次無止境的糾纏在一起。
人有的時候,很笨,認為那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溫思璇把已經掉落在地的休書撿拾起來,死死捏住,心底那根不敢觸碰的弦在剎那間,斷了。
人,有的時候,很傻,認為只要把自己和心愛的人用婚約的承諾綁在一起鎖進去就安全了,卻忽略了,承諾是不是能把兩個人的心鎖牢。
手撫眼角,她以為會有淚,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真的……真正的絕望是連哭都不能了的那種吧。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前幾日,枝頭上有幾株不畏風雪的花蕾無聲無息地開了。
待人細看之時,花兒已經無聲無息地落了。
璇舞閣的院子裡,滿地都是落花。
廊下,溫思璇坐在檀木紅交椅上,抿著嫩唇,她已經坐了許久,許久沒開口了。
紅葉站在她身旁,心裡滿是擔憂。
新年,已經又是新的一年。
溫思璇靜靜地看著那輪紅日冉冉升起,光芒越來越普及。
風兒拂過陽光吹得樹梢輕輕發響,拂過她頰畔的髮絲,隱隱作癢。
會哭嗎?
眼,似乎有些乾澀。
事已至此,她也沒有什麼好哭的了……朦朧能看見那些過逝的光景。
她卻已經忘了如何去哭泣,就像她的身體忘記了如何去愛他,接受他,一樣。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有人來通稟。
她搭上紅葉伸出的手臂,一步步緩慢地走出璇舞閣。
他說,思璇,你知道為什麼我將它命名為璇舞閣嗎?
她問,為什麼?
他說,你在我心中是蝴蝶,是從毛毛蟲蛻變過來的蝴蝶,我希望自己能給你一個新的世界,一個你可以盡情飛舞的世界。只是,我似乎做得還是不夠好,是不是?
蝴蝶?
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她不是蝴蝶。
她還是……沒有學會飛翔。
“溫姑娘,不介意的話,讓我送你。”
唐旭泉站在馬車旁,伸手要扶溫思璇。
溫姑娘?
已經變成溫姑娘了。
下堂妻還能得滄驪王收容,她是不是該覺得上天對她還是不錯的?
勉強自己微笑,溫思璇扶著唐旭泉的手坐上輦車,啟唇道,“不用了。”
她的了悟,她的鎮靜,在輦車緩緩移動之後,一瞬間變成了驚慌。
她立即拂起車簾,簾外沒有新年該有的熱鬧。
熱鬧被侍守隔離在人群之外。
她想到當初自己嫁給耿諾的時候,心裡也有著這樣的驚慌。
那時候,她愛到不敢再愛。
現在,她的心裡充斥著對那個男人不捨的悲傷。
這時候,她愛到不能再愛。
“主子,爺在那裡!”
紅葉驚訝的喊聲從車外傳來。
溫思璇聽見了,她來不及多想便匆忙地拂開遮擋在眼前的車門。
順著紅葉的指引,她看見了站在城臺上的耿諾。
她的視線與他深沉的雙眸對個正著。
輦車在前進,不停的前進。
他在上,她在下。
他們交錯而過。
已經交錯而過了。
“她已經上路了嗎?”
耿諾低沉的嗓音有刻意的輕徐冷淡。
他躺在長椅上,閉眸假寐,耳邊聽見了唐旭泉輕巧的腳步聲。
“是。”唐旭泉稟道,“我親眼見到溫爵妃上了滄驪的車隊,車隊出了關閘,一路往北而去。”
“嗯。”耿諾道,“你啊,要改口了,喚她溫爵妃已不恰當。”
“爺,我心裡有話,不知能問不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