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或無悔,在流逝的那幾個時辰裡,她一直在問自己的便是悔或不悔。
杜予緯的生命,耿諾的仕途進行等價交換,值或不值。
原本,她以為,她可以帶著耿諾還對她存有的愛無憾而死。
然而,不行。
耿諾不許。
在他還愛著她的時候,他不准她死。
除非……他不再愛她,那她的生死便與他無關。
他不再愛她,他就沒有包袱,不會再試圖扛下一切。
他不再愛她,他可以把所有的包袱丟給她,讓她背。
他是那個可以在朝都呼風喚雨的候爵。
他是朝都最年輕的非世襲候爵。
他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斷魂毒聖。
他是讓聖皇又愛又恨,完全拿他沒轍的耿諾。
這樣的他,愛著她。
若他不再愛她呢……僅僅是想到這個可能,她便慌了,她便亂了。
失望與期望之間若相隔的距離太遙遠,所剩無幾的她又如何能走得那麼久,那麼遠?
到時,只怕,會發瘋的,絕不會是他,而是她。
為什麼要逼她呢?
為什麼不讓她在他還愛著她的時候,讓她漂亮的轉身?
為什麼要來動搖她?
為什麼要讓她知道他是如此至誠待她?信任她?
這……叫她如何能捨棄凡間塵愛,了卻此生?
選擇死亡是需要勇氣的。
明明知道死亡是一個人的最終結果,是命中註定的事,不過遲或早。
人對於死亡還是恐懼多於坦然。
人怕的通常不是真的死亡,怕的不過是離開相熟的環境,相識的親人,眷戀的愛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前往的方向。
只有她,停駐原地,不知何去何從。
衣被扯住,她被那股力道拉回。
循著衣襬望去,她看到一個小傢伙。
他正在扯她的衣襬。
小傢伙的眼睛黑白分明,一張臉稚氣未褪。
她正欲蹲下身去循問之時,小傢伙卻狂風似的跑離。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剛剛小傢伙抓著的地方探去。
她笑了。
調皮的小傢伙。
年紀小小就做起偷雞摸狗的事兒來了。
三步並兩步,她即刻往前追。
只因,那錦袋裡並無錢財,而是她從耿諾那拿來防身的毒藥。
小傢伙跑得倒是挺快。
溫思璇追他費了一番功夫。
在一條小巷,溫思璇把小傢伙逮住了。
她揪起小傢伙的衣領,“把東西還給我。”
“什麼東西?”小傢伙裝傻。
小傢伙一出聲,溫思璇愣了一下。
這聲音不是童聲。
小傢伙原來不是小傢伙,而是侏儒。
“沒偷我的東西,你跑什麼?”她質問。
腳踢,手拍,小傢伙要掙脫鉗制,“你放開我,我還給你便是。”
小傢伙乖乖地從懷中拿出錦袋。
挺沉的。
裡面定有不少銀子。
溫思璇要去接,小傢伙卻在她放開他之後,把錦袋又塞到懷中,飛跑。
溫思璇沒有追上去了,她朝那身材異常矮小的背影喊,“裡面是毒藥,我就是想告訴你這個,你想要就拿去,我不會追你了。”
小小身影本是飛速奔跑的,聞言,驟停。
不敢相信的開啟錦袋瞧了瞧。
然後,小小身影飛一般回到溫思璇身旁。
他很矮,還不及溫思璇的腰腹。
小傢伙沒好氣,“裡面沒銀子,你跑那麼快,追那麼急,想害我老人家短壽是不是?!”把錦袋扔給溫思璇,“喏,這不值錢的破玩意還給你!以後,沒錢別在有錢的地方逗留瞎混!”虧他為了這個不值錢的錦袋跑得心臟差點叫停!
觀察這個人許久,細皮嫩肉的,失魂發呆,還以為很好偷,又是富家公子哥。
唉,出師不利。
小傢伙氣急敗壞的憤憤離開。
溫思璇看著那背影,怔愣一會兒後笑開懷來。
猛地,她的笑容僵凝。
復,又笑出燦爛陽光。
她,豁然開朗。
她還是,捨不得就這樣離他而去,就這樣離開這個世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