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耍賴的時候可以纏著她,抱著她,吻著她,卻在這樣安靜沉寂的夜裡連輕輕的觸控都感到害怕,是害怕吧!怕自己配不上她,怕她會愛上別人,怕終有一天她會毫不猶豫地離開他……似乎只有一想到關於她的事,他就什麼都怕。
蕭君顏苦澀而無奈地笑笑,他這樣的男人何曾有這般提心吊膽,瞻前顧後,步步為營過?
可是因為她,他似乎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他了……
然而,以前的那個他……到底哪一個才算是以前的那個他呢?
那個無憂無慮的孩子?那個裝模作樣的質子?那個苟且偷生的傀儡?還是那個冷酷兇殘的皇帝?抑或是才華橫溢的不恨或者邪肆狷狂的烈焰?
這樣千瘡百孔,骯髒不堪的自己。
終究,只有在她面前,他才可以那麼坦然地卸下所有的偽裝和戒備,他才能夠像風一樣的逍遙自在。
她是一個那麼灑脫,那麼優秀,那麼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女子。
言兒,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明,你說,我還怎麼鬆手?我如何能鬆手?別再逃避,也別再離開,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毀天滅地的事來。
他細細的撫摸著她的臉,像是膜拜最神聖的信仰。
……
“呵,想來公子倒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
“未卜先知?倒真有這樣的能力就好了。”
“哈哈,難不成不恨公子愛上莫言了。”
“有何不可?”
“倒真是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了。”
莫言閉著眼不耐地搖了搖頭,又是這個夢在無盡的重複,紅衣的男子,白衣的她,還是那片紫竹林,竹葉翩翩飛舞,飄渺的白霧消散著又聚攏來,他紅衣銀面隱在繚繞霧氣中,身後是飛鳥陣陣。
然後是無數個街頭,山頂……他們在一起的碎片。
接著,夢境一轉,是棲梧山頂。
還是紅衣銀面,還是他,卻已經不再是他。
“哈哈哈哈哈!鳳煙笑,果真是變聰明瞭呢,不過也就如此,就算你知道不恨是誰那又如何,還不是就這麼蠢笨地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說你傻不傻,蠢不蠢,笨不笨?”
“哼,別以為你在這場遊戲裡面贏了,你以為呢,你以為朕為什麼會跳下去救你,呵,若是朕不跳下去你又如何會感動,你不感動你又如何愛得深刻?再說若你死了那朕豈不是要失去一個好玩的玩具?這麼好玩的玩具,很難找了……”
言語如此犀利,像是刀片一樣一次次凌遲她,那麼傷人傷心。
愛果然是含笑飲毒酒,棲梧山頂她試探,掙扎,反抗,威脅,而他,終究以最難堪的方式凌辱了她……
夢境中那女子緊咬著唇,像是在與命運做永不妥協永不後退的鬥爭。
蕭君顏看著莫言睡夢中緊皺的眉和不停流下的冷汗,一時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言兒,言兒,別怕,只是夢靨罷了!”他輕拍著她的肩,一遍遍叫著她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女子一些依靠和安慰。
莫言臉皺成一團,似乎連淚都要流下。
“不恨……不恨……”她的手隨意揮動著,嘴裡喃喃自語。
蕭君顏聽見她叫著不恨,臉上一喜,將懷中女子摟得更緊,“言兒,我在,我在,不恨在,不恨就在你身邊,不恨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然而莫言卻是什麼也聽不見,只是掙扎得厲害,汗早已打溼了全身。
蕭君顏有些不明所以地按住她胡亂揮舞的手,撐起身,將躺在床上的她抱進懷中,像抱嬰兒般輕輕拍著她的背。
“言兒乖,言兒乖!有不恨在,什麼都不怕!”他吻吻她的額頭,心裡暗忖她莫不是夢到了在永樂大牢的那些事?一時心裡又是害怕慌張。
莫言不停地掙扎,最後終於嚶嚶哭了出來,兩行眼淚混著汗水就那麼不停地流,任他怎麼擦也擦不盡。
不知道她夢裡夢到了什麼才會如此傷心而絕望。
這是與平常截然相反的一個她。
蕭君顏有些無奈地默默想著。
突然,不知為何,她本已平靜的情緒又大了起來,拼命地掙扎,大聲的哭泣。
“別碰我,別碰我……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她斷斷續續地大喊,臉頰紅得駭人。
蕭君顏完全呆愣住,這句話他記得太清楚,太清楚了,清楚得他每夜每夜想起來滿心都是鋪天蓋地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