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眸驚瞪,卻聽見那刺客慘叫一聲,“噗通”倒地時,每個人都看到他腳踝處鮮血迸流。原來千鈞一髮之際,韶王丟擲的劍勢刻意壓低,直直地削向那人的腳踝,而那人把櫻若擋在胸前已是錯了主意。
隨著那人墜地的力道,櫻若亦是被他重重地摜倒在地上,一時間就漣哭聲都昕不到了
“櫻若!”我霎時心神大亂,顧不得儀態,跌撞著朝櫻若跑去。我跪在地上,將那個小小的孩子顫慄地抱在懷中,她渾身沾滿灰土,眼種驚恐萬分,哪有平日裡半分古靈精怪的樣子,最可怕的是,頭頂上竟然破開一個血窟窿,汨汨地朝外面淌血,她的面龐慘白如蠟,口中低嗚,想是疼痛無比,竟是哭都哭不出一聲。
我愈加心痛如刀剜,猛然感覺籠在身前陰影一深,腥風襲面。那名被韶王一劍砍中腳踝的刺客,料不到是心智如此堅毅之人,在受到重創之下,居然還能再有還手之力。
剎那間,一簇陰戾之氣從心底某個深處洶湧而出,其勢如野馬脫韁。我眸中寒芒顯現,如同被嗜血的幽魅附身,我一把抓起那把佩劍,出劍的瞬間,冷芒如電,那一出手,就是直逼要穴,就是再無轉圜,就是要凌厲地奪取那人的性命。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一襲溫婉柔弱的外表之下,居然隱藏著這般的戾氣。就像危急關頭使出的武功一樣,從來不為我所知。但是它的存在,卻是如同鐫刻在骨髓深處的痕跡,縱然光陰荏苒,銘心之印,腐骨之紋,依然難以磨滅。
“顏顏。”我感到一個人影掠到身後,溫若清漪的聲音擦過耳畔,令人感覺恍惚的不真實。他迅疾出手,扣住了我執劍的手腕,力道被迫卸去,我一鬆手,那柄劍就“哐當”落地。
“你……”我一時急惱語塞。
正欲突襲得手的刺客,見我棄了兵刃,一擊之下,勢在必得,如野獸般狹細的眼睛,更是兇芒益盛。
眼看著我和韶王就要迎上他這一劍,韶王雙手護住我,單憑足尖踢起那柄落地的佩劍,他星眸微眯,瞧準一個角度,在劍柄處飛踢,再繼朝上,劍鋒灌足力道,勢如破竹,正好地刺入那人的咽喉。
“別看。”輕聲呢喃,如白虹飲澗,晴雪飛灘
我尚是來不及驚愕,整個人都被側身壓倒,就這樣被他兜頭兜腦地護在身下。利劍入喉時逼濺而出的鮮血,溼溼熱熱地盡數噴灑在他身上,而我卻是一點都未曾沾染到。
一種被全心全意保護著的感覺,霎時就淹沒了我所有的思維。是他為我殺了那個人,也是他為我擋下了全部的血汙,我腦海中驟然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就像是撥雲見月的清明,虛邈若鏡中花,溟漾若水中月,在那瞬間無數碎影破裂,又重合,漸漸地銜接成完整的畫面。
十六歲那年,在含芳殿中,婉吟郡主因和親一事與我心存怨結,她激怒攻心之下,抓起桌上盛滿嫣紅顏料的瓷碟,就朝劈頭蓋臉地砸來。是他擋在我面前,我記得那時,紅色的顏料全潑了出來,在他銀白的衣袍上染得星星點點,嫣紅如血。
他是如皓月朗風般的少年,高華如月,清傲如風,不染世塵。卻是在那刻,毅然站在她面前,無怨無悔地為她擋下血汙。
冬雪翳翳的異邦,幽深如蛇腔的北奴行宮,他拖著重傷之軀,拂風穿雪地而來。而我卻是冷言冷語地挑釁,你又不是沒有見過我殺人。他那時的容色明靜如恆,輕輕淺握我的手,用潔白的袖口將其上的血跡拭去,僅是語調恬和地說著,有些事,我無法阻止你,但是願意替你去做。
滿枝簇擁的花被打散,胭脂紅的花瓣紛飛若雨。面對她時,他眼中難言的隱痛,在寧靜眷戀的面龐下,被不著痕跡地隱藏著,只因為願意替她揹負一生的罪孽。
“你是……”我轉過頭,怔怔地看向他。一個名字在唇齒間百轉千回,呼之欲出之際,卻是凝結在了舌尖。
第四十六章 顏傾天下 碧簫吹斷玉芙蓉5
雪芙殿驚現刺客一事,在雷厲風行的鎮壓下,很快就平息下去。眼前這宴桌傾頹,杯盞破碎,斷肢殘骸,屍身橫陳,還有滿池雪色芙蓉,皎然出塵如仙家至境,亦是遭到血汙的玷染。
在行剌中,那些驚懼過度的高氏宗眷,暫時都被扶到雪芙殿眾多的偏殿中休息,御醫隨即奉命入宮,為其請脈診治。宮人們手腳利索地收拾正殿中的狼藉,壓抑無聲中,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我此刻在另一處偏殿中,奕槿和後宮嬪妃一干人等都在。劫後餘生,卻不見半分喜悅,俱是各懷心思,沉默無言。殿中的氣氛有些窒息,儘管偏殿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