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長月眸光一閃,目光隨之挪移到那鬼面海王手中的刀上——那刀,不過是宮長月手下宸樓之人用的刀,雖說是精鐵打造,比起一般的刀不知道鋒利到哪兒去了,但也稱不是上絕世神兵的地步,所以,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既然,這鬼面海王的轉變不是因為刀的話,那麼他的改變,肯定就是來源於他的自身了。
宮長月這般想到,不由得來了興趣,原本準備走回去的腳步也生生停了下來,她側過身子,淡淡地看著鬼面海王。
這時候,只見那鬼面海王猛然縱身而起,手中長刀彷彿夾雜著今天的氣勢,彷彿能夠劈開一切一般狠狠朝著宮長月的腦門斬了下來,單單是那刀劃破空氣的氣勢,就足以令人膽寒!
流沁四人早已經從那鬼面海王真面目的誘惑中清醒過來,此時她們站在原地,靜靜望著自家主子和那鬼面海王兩人的對峙,並沒有上前插手。當那令人驚心動魄的一刀斬下來的時候,她們也沒有動彈一分,只是因為——她們相信主子的強大,無人能及!
顯然,宮長月也沒有讓她們失望。
她緩緩仰起頭,面不改色地看著那長刀,劃破空氣,直面而來。
然後,她腳下一動,在長刀的勢壓接觸到她的護體罡氣的前一刻,往旁邊一劃,一道黑影閃過,她轉眼便到了半空中,出現在鬼面海王的旁邊,一隻沒有經過任何保護的素手從那深沉的玄色廣袖中探出,快如閃電、卻又是輕飄飄地落在那柄長刀的刀背,然後用力向下壓,另一隻手,放在鬼面海王的背面——
鬼面海王只覺得渾身忍不住的戰慄,他駭然地看著自己身邊面無表情的宮長月,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臣服感!
怎會有人,強大如斯!
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刻,他整個人便被宮長月狠狠壓了下去,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震碎了木板。
鬼面海王的臉,被斷裂木板劃出一條細細的痕跡,殷紅的鮮血隨即滲出,彷彿一點紅梅於那白雪中綻開,又給他增添了幾分妖孽的美麗。
宮長月鬆開手,緩緩直起身子,目光卻是一直落在趴在地上的鬼面海王的身上,目光深沉恍若望不到邊。她抬起腳,在鬼面海王準備起身那一剎那,一腳踩了下去,狠狠落在鬼面海王的背上,再度將他壓了下去。
鬼面海王試圖掙扎了兩下,卻發現此人腳力驚人,只要此人不抬腳,他是根本動彈不得的。
意識到這個事實,他也不再掙扎,安靜地趴在地上,輕輕地喘著氣。
他雙眸中那嗜血的憤怒漸漸褪去,狂躁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他的過往。
他原本是靳國人,在他關於幼時的模糊記憶中,他是家中受寵的小少爺,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是有一天,一群人突然衝進了他的家裡,他的家人們都露出惶恐的表情,眼中充斥著死一般的絕望。
他將小小的身子藏在花柱後面,怯怯地看著自己的家人,臉上滿是懵懂和茫然。他還小,並不知道家裡發生了驚天覆地的改變,他的家人都面臨著死亡。
然後,一個滿頭銀髮的威嚴老人發現了他,朝著他穩步走來,伸出手將他抱了起來,那臂彎很溫暖,彷彿一處港灣,堅不可摧,為他擋下一切風雨。
這個老人,是他的祖父。
至今,他都清晰地記得祖父在自己耳邊嘆息一般說出的話——
“無論如何,你都要活下去,保住辛家的血脈。”
沒過過久,他被一個人接過,再送到另一個人的手中。這是他的奶孃。
奶孃帶著他,在一個黑乎乎的房間裡呆了好幾天,他們僅僅吃著乾糧度日,而奶孃更是一次次地警告他不能說話。他睜著懵懂的眼睛,不明所以,只能照著奶孃所說的,安安靜靜,不出一聲。
過了很久,奶孃才帶著他從一條地道走過,逃了出去。
接下來的一段記憶,十分模糊,他只記得奶孃驚慌失措的臉。
然後,奶孃帶著他坐上了一條船,用很多很多白花花的東西,換來了處處充斥著惡臭的底艙中小小一隅。他們蜷縮在那裡,啃著乾癟的麵餅,小心翼翼地喝著水,熬過了在船上的日子。
他們上了岸,來到另一個地方,可是還沒有進城,就遇到了幾個蒙面的大漢,擺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搶走了他們身上僅存的銀兩,奶孃為了反抗,背上還捱了一刀。
最後,奶孃沒有熬過三天,便死了。
奶孃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