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真的白痴了。常昊看看牆上的掛錶看到比賽已經開始但對局的雙方卻都沉浸在邏輯的推理中,不由得輕聲嘆了口氣,拿手指頭捅了捅坐在裁判席上手抱丹田閉目養神的老陳:“陳老?您是不是,讓他們開始比賽?”
“嗯?”老陳正開眼睛看看面前沉思的這兩位,“你們,還沒開始比賽呢?”轉過頭去看看身邊的小棋手,“封盤手放下去了麼?”看到小棋手點頭,就揮揮手說,“你們倆,開始比賽,別弄那些奇怪的東西在我眼前擺弄。”
蘇羽連忙把那張已經寫滿了東西的紙收到一邊,正正經經地坐好看著李昌鎬的封盤手,開始推算起來。
在棋盤上的推算遠沒有那個女人女孩的問題困難,很快,算清變化的蘇羽便落下棋子,靠上去繼續夾攻。
“這個,昨天和李昌鎬拼得這麼兇,晚上又幾乎是一宿沒睡,他的身體撐得下來麼?”看了看蘇羽的蒼白臉色,張璇有些擔心,“這樣下去,他的身體行麼?”
“有個詞,叫回光返照,你聽說過麼?”常昊還沒有說話,周鶴洋就替他回答了下來,“這幾手棋和昨天一樣,都是兇悍到了極點的棋,把黑棋纏得死死的。如果換個人是蘇羽的對手,單憑這幾手就足夠認輸了。但這個就是迴光返照,蘇羽一宿沒睡全都是因為大腦疲勞過度造成了過勞性興奮,腎上腺素分泌強行刺激大腦活動。你看吧,只要這根弦繃斷了,蘇羽也就完了。”
什麼時候繃斷誰也不知道,但李昌鎬這個眼前虧是吃定了,被蘇羽極巧妙的滾打了兩枚黑子之後左邊一大片立刻雨露滋潤了起來,左右兩邊夾著黑棋一串大龍活脫脫一個三明治,而更讓韓國觀戰的棋手們難受的是,因為昨天晚上蘇羽的封盤最後一手卡斷了回家的路,那大龍活出的希望又變得渺茫起來。
“不過,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崔哲翰嘆了口氣挽一下西裝袖子,“蘇羽已經拼進全力了,現在就憑一口氣頂著。現在我有些擔心他的身體,要是再來一次消化道出血我可受不了。”當年蘇羽第一次拿到世界冠軍的時候,他就眼睜睜看著蘇羽一口鮮血吐在棋盤上,眼睜睜看著蘇羽倒在地上無盡的咳嗽,眼睜睜看著李昌鎬和裁判長王七段手忙腳亂的把蘇羽抬到一邊的沙發上叫人的叫人找醫生的找醫生,眼睜睜的看著老聶和馬曉春為首的十幾號人連蹦帶跳的衝進來大呼小叫,眼睜睜看著陳好闖進來撲到蘇羽的身上又哭又鬧。那次的經歷可是把他嚇得夠嗆,從那往後凡是蘇羽的比賽,他便絕少到對局室去看,生怕再出現這種情況他的心臟受不了。
“那倒不至於。”古力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不過這樣下去,蘇羽這盤棋是必敗。這裡雖然有了一個眼位,但全型看來還是太薄。而且現在李昌鎬的耐心基本上已經到了極限,只要到了他所忍受的那條線,絕對就會反擊,把蘇羽徹底拖垮。”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老曹搖搖頭,“不過所謂困獸猶鬥,蘇羽現在應該知道他的身體狀況已經撐不到下午,所以這拼死的反撲,也是會讓李昌鎬難受的。”
反撲?我可不難受。李昌鎬微微的冷笑了一聲看著棋盤上的形勢,慢條斯理的用手帕擦擦手,然後拿起棋子又看了許久,才落下去。
研究室裡面過了良久,老聶才輕輕的嘆口氣打破沉默:“李昌鎬的這手反擊,實際上就是把雙手掛在懸崖上的蘇羽的一隻手踹了下去。這裡打入之後這邊兩個子有死無生,如果蘇羽向這邊跳的話,那就是拖著卡斷的這兩個子一起逃。而黑大龍這邊一拐一衝,又把蘇羽的這邊衝開……實際上,蘇羽現在的計算能力已經有一些問題,可能是因為太累了,所以剛才他在得到一個眼位之後就對那邊棄之不顧,扭頭就繼續攻擊黑大龍。而如果李昌鎬在這邊衝出的話,他這白茫茫的一片還是有被圍殺的可能。”
但蘇羽現在已經快看不見東西了,被李昌鎬一手打入之後還看的好好的,突然間腦子咣噹一聲,然後一陣劇烈的疲乏就從腳上一直竄到腦子裡,渾身上下的骨頭就好像都散開了一樣,拖著一點功能都發揮不出來的肌肉癱在沙發上堆成一坨,眼睛又幹又澀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東西,上下眼皮拼命的向一起會師,他只是靠著心裡面那種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垮掉的想法才勉強支撐著,但想要像原來那樣的計算和判斷,卻完全不能了。
媽的,一個晚上沒睡就成了這樣子,真不知道那幫將軍們以前打仗的時候都是怎麼三天三夜不睡的。蘇羽身體搖搖晃晃的前後搖擺,勉力的支撐著才沒有向後一倒躺在沙發背上睡過去,用手強撐在膝蓋上,低著頭努力看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