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很久,低聲說:“這一手不對。”
張栩一愣,剛才一直在看棋盤沒聽清楚,又問了一句:“什麼?”
“這一手不對。”也許是很久沒有說話的原因,李昌鎬的聲音有些發澀,嚥了口唾沫之後斷起身邊的水杯,飲了幾口,繼續說,“你下錯了。你沒有發揮到這裡這手高位的力量。”
張栩又愣了一下,低下頭看了良久,還是有些迷茫的搖搖頭:“我不太明白。”
李昌鎬把張栩剛才落下的那枚棋子撿了起來放到了另外一個位置,給張栩看。那裡是右邊白那一串半死不活的子的上方,卡在黑大龍的眼位上。張栩有些迷茫的抬頭看看同樣迷茫的毛毛和根本不知道這兩位在幹什麼的李英鎬,低下頭重新審視起棋盤來。
這裡卡眼並沒有什麼用處,雖然破掉了李昌鎬可能的眼位,卻要被一追一打翻身退出來。這裡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緊氣。但緊氣有什麼用麼?黑大龍的氣可不是一般的長,蜿蜿蜒蜒的從右上一直蔓延到中間,曲曲折折的看著就讓人無從下手,還虧著前面蘇羽憑驚人的計算力破掉了眼位,不然讓張栩自己來也許他李昌鎬已經活了。
那麼接下來怎麼辦呢?張栩看著棋盤一陣陣的發暈:“我有些不太明白。”
李昌鎬看也不看他,又拿起來一枚白子落在中央沖斷。
這又有什麼用?張栩越來越看不懂了,手指輕輕的敲在棋盤的邊上,看著李昌鎬那張古井不波的臉著急:“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對於表現的有些遲鈍的張栩,李昌鎬並沒有任何的不耐,細聲細氣的繼續解釋,把黑子落下擋住之後,拈著白棋拍在左上繼續貼住了黑大龍的氣。張栩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吸了一口氣:“這樣的話,白棋和黑棋對殺的時候,黑差一氣……剛才的緊氣絕妙啊。不過接下來黑棋這裡長之後,白棋不能斷,還是要……白棋斷?!”他驚愕的看著右邊的高位,叫了出來:“這裡是引徵的!”
“沒錯。這裡是引徵的。”李昌鎬的聲音極為平靜,就好像這盤棋不是他的,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所下的,又指著左上說,“我在這裡的斷,同樣是被蘇羽的這個引徵變成了不成立。這就叫所謂的鎮神頭,一子解雙徵,然後全盤崩潰。”他的手指指著右上,然後劃過他的那條大龍,一直到下邊,“這一大片死無葬身之地,下邊同樣的被全面攻擊,能保住活就不錯,更別說要去別的地方尋求實地。”
“鎮神頭?”張栩的心裡面還有些飄飄乎乎的,不知不覺中已經站了起來,指著棋盤極為驚訝,“一子解雙徵?”
李昌鎬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慢慢的收攏著棋盤上散滿的棋子:“是啊,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認輸?”
張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日本,一路上還在回想著蘇羽那一手一子解雙徵的手段,還在回想著那手任誰想破頭也未必想得到的緊氣,想著李昌鎬被一手擊碎的全盤優勢。
“你回來了?”羽根直樹和山下敬吾兩個人正坐在研究室中,看到失魂落魄的張栩走進來,連忙湊上去,“那個對局的點評,我們已經寫好了,留了兩頁稿面就等著你回來寫李昌鎬和蘇羽的採訪了。”
張栩勉強的振作了一下精神,從他們手上接過來已經寫完的點評稿子,看了看:“這個題目,你們打算寫什麼?”
“還不知道。”羽根嘆了口氣坐下說,“我提議就是簡單的叫鎮神頭,這樣子清楚明瞭又簡潔。但山下君不同意,認為既然有這麼多的版面,應該用一個長一些的名字,比如絕世妙手,或者千年的輪迴之類。我們還想討論一下,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按老規矩,讓編輯們去想就是了。”
“這點評,很長啊。”張栩都不知道這兩位還有如此的文采,竟然把對局評析寫得和俳句一樣,四四六六很是工整,“你們要是實在是不能統一意見,就各取半句,比如什麼千年的輪迴:鎮神頭之類不也可以麼?”
“也行。”於是下一週的棋週刊上,便刊登了二十餘位頂尖日本棋手合作的蘇李十番棋第八局的點評,題目就是:千年的輪迴,一子解雙徵。實際上這個題目在棋週刊的編輯部內還曾經激烈的討論過一次,有些人就認為,雖然在文章內有相當的提及,但僅看著這題目就會讓人想到千年前日本第一高手敗在顧師言手下的舊事,再加上前年張栩的降格,恐怕會出問題。
不過日本人的性格在這方面有個特徵,那就是越強的人他們越崇拜,所以主編最後決定讓這麼個充滿爭議的題目印刷在週刊上…當然,原先定下的封面,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