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如此,女孩兒們才清白水靈透著矜持勁兒地在山裡做著大小姐的夢。有這麼多男青年隨她們挑呢?除了同來的二百多男青年人,還有不少老職工還是單身漢,在這個女性資源稀缺的地方,只有曠男,沒有剩女。
有的男性,天生就會喜歡去討好女性,百折不撓,屢敗屢戰,把每一次挫折當做動力,這邊吃了癟,那邊回去就在男性面前吹噓。小黑皮劉衛星就是這樣的人。
他在到達的第二天就對已經相熟的仇封建、徐少卿、還有睡他下鋪的一個白淨面皮戴近視眼鏡的小白臉叫師哥舒的說:“申以澄是我的了,你們不許跟我搶。”
小白臉師哥舒推推眼鏡問:“哪個申以澄?”
“喏,就是那個在看報紙的的,扎兩根小辮子的那個。”劉衛星指給他看,“我已經問清楚,她叫申以澄,名字好聽伐?老徐,昨天問你你還不答,你以後你不說,別人也不說嗎?你以為你藏得住這麼一個大美人嗎?我就出來打個早飯,馬上就搞清楚她的來歷了。她家爺孃是虹口中學的老師,所以普通話說得這麼標準。不過呢,父母都是臭老九,她也就擺不起標勁了。這次會來小三線,就是和你們廠的紅革委頭頭搞了不開心,人家看上伊,伊不同意,只好被髮配滄州。”劉衛星問徐長卿,“你們一個廠的,你們那個紅革委頭頭是不是這樣的?聽說是專門喜歡搞人家小姑娘?”
徐長卿抖一抖手裡的光明日報,說:“批林批孔,鬥私批修。我看鬥私批修很好,私心雜念修正主義是該批。批林嘛就不用說了,孔老二可以批的地方多得很,‘克己復禮’倒也用不著批。克己復禮復的是周禮,批孔不過是批周。周公已經仙去,英而長存不去。哎,你們看今天的頭條,反擊右傾翻案風,這是又在批鄧了。嗯。”仔細看報紙,對劉衛星品評美女一點不感興趣。
劉衛星沒趣,轉而對仇封建說:“我看這裡冒一百個女的,就申以澄頂好看。你這個籃球標兵賣相也不錯的,你要是下手,我就爭不過你了。我們說好,誰先看中就是誰的,是我先說的,你就不許再動腦筋了。”
仇封建看一眼申以澄,瞪著劉衛星說:“她要是找我呢?”
劉衛星不屑地說:“她為什麼會找你?”
“你說的,籃球標兵嘛,也許人家喜歡運動員?”仇封建反問他。
“人家連紅革委頭頭都看不上眼,會看中你?”劉衛星不服氣。
仇封建說:“我是說萬一。萬一呢?”
劉衛星無恥地笑道說:“沒有萬一。老子先下手為強。還有你,小白臉,”他又找師哥舒的碴,“你別以為你是小白臉就可以佔我便宜。”
小白臉哼一聲,“要佔便宜老子也不會佔你的便宜。”從鏡片後面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申以澄,嗤之以鼻地說:“再好看也不過是個女人,再好看,哈,再好看,拉屎也一樣的臭。”
這話說得四個人都笑了。上頭做報告的方主任聽見了,放下紅標頭檔案大聲說:“安靜,不要上面開大會,下面開小會。廠委傳達中央重要檔案,不但要認真聽,還要認真做筆記。”拿起檔案繼續宣講。
這是新職工的集中學習班,凡是新進廠的小青年,都要先學習,才能分到下面小組去由老師傅帶徒弟地帶著進行工作。學習班有長有短,徐長卿剛進機床廠的時候,學習班是兩個星期,結束後被派到翻砂車間去,搬了一個月的生鐵毛坯,兩雙勞動布工作手套重疊戴著,一雙也只能用一天,第二天再把新的套進舊的裡面,多的時候套四雙,一雙手才算保護下來了。
凡新工人進廠,總是要被老工人收兩天骨頭的,就看這一個月表現好不好,聽話的乖巧的能幹的聰明的分到好的崗位,笨的懶的頭皮撬的,分到吃苦受累崗位津貼少的工種去。徐長卿是上海人說的那種敲敲頭頂,腳底板會得響的那種聰明人,這一個月咬咬挺了過來,老師傅看在眼裡,知道這是一個學得進的好苗子,分工種時特別照顧,分配到了檢驗科。檢驗科是所有工種裡最輕巧最省力最花眼睛最考頭腦的一個崗位,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同時進廠的一批青工,進檢驗科的不過三個人。其中一人就是申以澄。後來申以澄因為一口普通話被人看中,抽調到了工會,是以徐長卿和她真的不熟。而他檢驗的,則是一粒粒不足黃豆大的精密齒輪。
這次學習班一開就是一個月,天天傳達上級中央的最高指示,紅標頭檔案一個接一個,批完孔又批林,批完林又批鄧,評完水滸評紅樓,白天聽課,晚上還要寫思想總結匯報。
徐長卿寧願評水滸評紅樓,這總要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