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遷入崇慶殿,便使碧桃、青柳兩個拜了她做師傅,送去教導。
宮正是太皇太后舊人,太皇太后病重之時起,她便心有不安,恐自己這宮正也做到頭兒來。她與那些個覺著倦了的人不同,只想一朝離宮,只怕來看她的人也無一個,恁般冷清,如何受得了?聽著宣她,卻疑惑:縱要我騰地兒,皇后也不是這般沒成算、眼皮子淺的人,何至於太皇太后一去便要我也走?
玉姐卻不是叫她騰出地兒來與碧桃或青柳,反殷殷囑咐:“你是故去娘娘留下的老人兒,為人持重,娘娘去了,你要節哀,我還有事要交與你呢,少不得要叫你多累上二年。”
宮正心頭一鬆,拜伏道:“只要娘娘用得著老奴,老奴無所不從。”
玉姐使一眼色,朵兒便上前親扶起了她,說:“您老坐來。”玉姐道:“也不去捧茶來。”朵兒又捧茶,宮正不敢端坐受了,也是雙手接了,謝了茶,呷一口,便問玉姐:“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玉姐道:“娘娘故去,天下同悲,”說便試淚,宮正也跟著哭兩聲兒,滿宮裡都是哭聲,玉姐哭了幾聲,才續道,“你我都想娘娘走得安心,後事辦得順暢。如今宮裡事多,你要多看著些兒,但有亂人亂事,都要掐滅了。免得攪了娘娘的後事,也是大家的罪過了。”
宮正在這宮裡幾十年,還有甚聽不懂的?皇后這是防著皇太后發難哩,想這皇后比皇太后聰明果決百倍,尋常不至吃虧,有虧事,也是在宮裡時日尚淺,恐皇太后幾十年經營,有個殺手鐧。想明此節,宮正便道:“兩位娘娘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肝腦塗地也不敢辜負。”
玉姐淺淺一笑,暗想,不換她是做對了,道:“你還須與我往慈壽殿去走一遭,好與你正一正名兒,免得有再來囉嗦惹人生氣。”她兩個穿了孝衣往慈壽殿裡去。
淑太妃迎了出來便道:“娘娘可來了,崇慶殿離這裡遠,一路走來汗都出來了。”玉姐眼角兒看著皇太后一張臉陰陽怪氣,便知淑太妃這是為她圓話兒。立時掛下兩行淚來:“娘娘怎麼就去了呢?~~~~”
她一哭,滿殿人跟著哭。皇太后冷聲道:“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哭!”一面指揮,“還不快將這裡收拾了?!”玉姐試淚道:“您是娘娘親兒媳婦兒,親婆婆的喪事,哪有我們越俎代皰的呢?您經的事兒多,我們只一旁看著學著罷了。”
若非太皇太后是她親姑母,淑太妃傷心太過,聽著這兩位交鋒,幾能笑出聲兒來。果然這皇后與皇太后是不和的,皇后也一絲兒也不肯讓著這婆婆。
宮正哭一回:“好狠心的娘娘,怎就這般走了。”便朝玉姐要辭了這宮正之職,皇太后一時發怔,她識得這宮正,是個死也不會離了熱鬧的人,怎要走?玉姐已搶先道:“外頭還講個三年不改父道哩,娘娘一去,我便換了她的老人兒,哪有這般道理?豈非不孝?你且留下。”宮正哽咽想推辭。
皇太后想要說話,玉姐已說:“我既為官家之妻,合該掌這宮裡事,你是我家人,聽我。”宮正也不敢再推辭,免與皇太后話柄,順坡兒下驢,接了玉姐的吩咐。她兩個演戲,淑太妃與孝愍太子妃看得熱鬧,皇太后白白看著玉姐將宮正又留了下來,心道:你便得意這二日罷!一甩袖兒,沉下臉兒來要擺佈這喪事。
玉姐與淑太妃兩個只管冷眼看著,淑太妃越看越怒,玉姐越看越瞧不起這皇太后。人才將去,屍身還未涼透裡,除非不敢作踐遺體,皇太后將太皇太后素日裡喜歡的都命撤了去。連同皇太后生前養的花兒、喂的鳥兒都不曾放過,花兒也掐了、鳥兒也捂死了,都說“不忍心看”要與太皇太后帶走。
玉姐心道,能帶走陪著也算好了,只怕不曉得你要扔到哪裡去了。王氏也是一般想法兒,看一看玉姐,心道,過一時我便說與她。
宮正這裡,出了慈壽便將宮內整頓,她原是掌這個的,以“太皇太后喪事不得出紕漏”為由,管得更嚴,人也不以為異——卻尋不著甚異常來。
監正想的原也不錯:“天下多是人云亦云之輩,小人尤其如此,哪裡懂甚是非?只消一覺醒來依舊有飯吃、有衣穿、有房兒住、有被兒蓋,又有個甚區別?所謂‘擒賊先擒王’,只消拿捏住了上頭,下頭便是蒙了眼睛的叫驢,只會跟著走!再沒一個地方兒,比太皇太后堂靈上人齊全了。”他說這齊全,非止宗室權貴等,更是皇帝一家。欲將官家一家一網打盡,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不須太多人,便能成事。
因九哥與玉姐只有三子,皆是男兒,都須與九哥往前哭靈,留於後者唯玉姐一人。這一家僅此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