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因有此喜事,雖洪謙尚在路上,她也是喜氣洋洋,又使小茶兒出去說與秀英聽。自往慈壽殿裡來陪慈宮說話,慈宮見她笑臉兒,便問:“有甚喜事?”玉姐因說父親將歸,慈宮也說:“一家人團聚便是最大的福氣了。”玉姐心有慼慼焉:“誰說不是呢?”
說話這兩個卻不知道,外頭朝上接著洪謙的好訊息,卻也接著北地的壞訊息:秋高馬肥,胡人犯邊。
才說“一家人團聚便是最大的福氣了”的皇太后,要眼睜睜看著最頂用一個侄孫子拿命去搏,將臉兒也掛了起來。
☆、110說話
話說這國家大了;事情便多;好容易西南夷暫安了,卻又傳來胡人有異動的訊息。政事堂接著邊關急警;真個“不知心恨誰”。這議和才多久;胡人便來挑釁?雖說心知肚明是早晚要有一大戰,才能有一、二十年安寧,卻不想胡人這般急切!
好兵都是練出來的,將亦如是;至若生而知之者;百年難得一見。又朝廷素來重文輕武;縱有天份者,也未必肯入行伍間;將才更少。政事堂諸公與樞府的心裡;陳熙用便用了,倒也不怕他生出反心來。然而這等“不得不用”,著實令諸公心中不爽。
諸公之不喜,絕不會比慈宮更多,慈宮冷靜下來,倒與先時判若兩人,一見如今孃家模樣,不由驚出一身汗來。除開這陳熙,餘者非但不爭氣,還要洩氣,原侯好色倒也罷了,橫豎他年紀也大了,也當要些臉面,他夫人也還管得住。陳烈這性情卻是惹禍的祖宗!陳熙來見慈宮,慈宮便叮囑:“三郎那個樣子,指望你爹孃管束是不行的,能管得好,早管住了。你能管束多少便管束多少罷!”
慈宮所言,陳熙如何不知?他返京所率士卒皆是老兵,真正“百戰之餘”,放到邊塞,是將校搶著要的。到了京裡,被他兄弟拿做僕役一般對待,又因他兄弟不好,連累著受了罰。這些老兵,他北上後還要接著用,陳烈給他添了個大麻煩!陳熙不得不放□段,好生安撫這些老兵,代弟道歉。
好容易安撫好了,心中卻又憂愁:我不在時,他還不定要怎樣哩。以前便罷了,眼下父母年高,越發管束不得他,大臣也越發不肯給慈宮臉面。陳烈再生事,只怕沒有眼下這般好收場。
是以陳熙回家便喝令將陳烈吊將起來,自拿了馬鞭兒抽了二十鞭。陳熙一道打,一道問:“你知不知道錯了?”陳烈初時還要倔犟,牙關緊咬,爭奈陳熙死人堆裡打滾出來的,他那點子倔犟不能撼動陳熙分毫,下手一鞭更比一鞭重。陳烈熬不十下,便哭爹喊娘:“哥,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依舊打,打夠二十鞭,陳熙才問:“你錯在哪裡?”陳烈又答不上來。陳熙恨得還要再打,原侯夫人卻到了,一手拿著帕子一手扶著丫頭,一路擦眼淚是一路奔走過來。看了陳烈兩隻手兒叫捆住了吊於樑上,這吊得極巧,那繩兒拉著他兩條手臂往上,整個人都叫拉了起來,只足尖兒著地,既不叫踩實了、又不叫懸空了。
原侯夫人往上一撲一護,墜得陳烈兩條胳膊疼痛難當,卻不敢抱怨,只原侯夫人一頭哭陳烈可憐,一頭數說陳熙:“你出去一回,出息了,脾性也大了哩。原先多慈善一個人兒,如今連親兄弟也吊起來打。你不知道他腿上有傷麼?你悄沒聲兒地跑出去了,倒痛快,我只指望著三哥承歡膝下哩。你回來卻又打他!”
陳熙將馬鞭兒一丟,忙朝原侯夫人解釋:“娘容稟,我將北上,生死不知,留他在家若再惹禍,再要累及爹,只怕無人能保得他了!”見原侯夫人張口兒要說話,忙截口道,“若是有人能保得了他,這回他還會受罰麼?他如今是白身了,再惹禍,卻沒個蔭職好贖罪!”
原侯夫人聽他說“生死不知”叫他嚇著了:“你便不能不去?這家也是你的,爵也是你的,你現又做大官,何苦掙那個要命的光彩?”陳熙好氣又好笑,道:“樞府令下,我哪裡敢抗命?軍令如山。且我若不出去,誰個與家裡增光彩?三姐兒還未出門子哩,三哥又……我掙些功勞,他也能好些兒。”
陳烈叫打怕了,只敢腹誹:我也是爹孃兒子,才不用你維護!卻不敢明白說。
原侯夫人道:“你先將三哥放下來,他那腿受不住。”
陳熙道:“放便放,”卻厲聲朝陳烈道,“我真想臨走前將你兩條腿再都打斷,好叫你不能現出門惹禍!”嚇得陳烈一哆嗦。陳熙卻說與母親道:“我知娘擅管家,便好生看著他養傷罷!養到我回來,不許他出門一步。否則再闖了禍,我回來頭一件事便是打折他雙腿。”
原侯夫人一個哆嗦,陳熙不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