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個頭,轉身即走。
下山進京的路依舊如二十年前,只是妙齡少女已變做皺紋初生,而那瀟灑青年公子也已不復再現。她依舊投宿於二十年前的客棧,流年似水,店中連掌櫃夥計都早已換過,又有誰人能認出當年曾住在此的她。她依舊要了後屋那一間房,曾經的她在此等待過焦急過憧憬過,如今都不過是往事成灰。在房中枯坐了一日,至晚間,她換上夜行衣,背上劍,往紫禁城直掠而去。她自然知道,他如今都在養心殿批閱奏章,知道他日夜辛苦每晚不至深夜不眠。
避過侍衛,她輕巧落入院中,點過服侍數人的穴道,她慢慢挑開門簾,室內並無其餘服侍的人,只他一人在桌前,穿簾而過的冷風吹得燭火一晃,他也不抬頭,只問:“誰?”
她乍聽他的聲音,只覺得心神激盪,只以為往事已逝,只以為逝事難追,誰料再相見,她依舊是難以自持。
他不見回答,抬頭看向門口,乍見她之下也是大驚,手中的硃筆也掉了下來,在桌面上滾了幾滾,把一本摺子塗得全花。
她瞧著他,他不比二十年前那般瘦削,已是略有發福,卻神采依舊眼光銳利,心裡二十年來千言萬語只說出兩個字,“四爺。”
他也瞧著她,嘴唇翕動,只問了一句,“你怎麼在此?”隨即淡淡一笑,道,“白衣神尼的高徒,來去禁中也如此方便,御前侍衛該換了。”
她依舊瞧著他,二十年來多少話該如何說又該從何說起。
他卻點頭,道:“我總想著,你早晚該會來找我,只是這一等,卻是二十年。只是這次你來,可是來殺我的?”
她不言語,亦無有言語,她該如何解釋如何說起這二十年的歲月,她兄長雖為他所殺,卻也是事出有因,她當初為了他們捨棄了他,在山中被禁二十年,亦早還清楚她欠他們的。
他顧自說下去:“你可是恨我殺你兄長全家?想當初,他們為華夷之防不肯將你嫁我,如今又以華夷之防要造反謀逆,我能輕發曾靜,卻不想輕發你兄長,只因直到此時,我仍深恨他們。”他抬頭盯著她,言語裡突然迸出無窮怒意,“你們回浙江後,我仍派人前去遊說,依舊被你兄長打發回來,更說已將你許配江南士子,要我不再搶奪人妻。幸而我聽說因你懷有身孕,你兄長議的親事只好作罷,我本想待你生產完再去提親,誰料你兄長後來竟要將你我的孩兒沉塘,若不是我早派人盯守搶回孩兒……”
她的手攥成了拳,指甲摳緊在手心,她的孩子還活著?那天她剛生產完,孩子便被二哥抱走,她看李氏王氏臉色便知道不好,然而她又有何辦法,她哭她鬧,卻也只能聽著孩子哭聲漸行漸遠,大哥二哥只說將孩子給人送養,卻死活不肯透露一些口聲,她半夜夢迴不知曾哭溼枕巾多少次,卻不料,是他將孩子帶回。“他……如今可好?”她顫聲問。
“我給他取名弘曆,交由侍妾撫育,他從小就得父皇寵愛,如今也是聰明勤謹……”他說著神色溫和起來。
“弘曆……”她喃喃道,原來她的孩子便是那下一世的乾隆。
“四娘,二十年前我也不曾斷過找你,你為何卻如此狠心不來再會我一面?”他走到她面前,“如今你又為何而來?”
她鎮定一下,苦笑道:“二十年前產完孩兒,兄長便和師傅將我禁在山中,每日有師兄師姐看守,我如何能出得來。如今,因你下旨抄滅呂氏滿門,師傅想我該已與你就此情絕,所以派我來殺你。”
他並不驚懼,只淡淡掃視她身後背的劍,道:“四娘,那你可因此恨我?”
她慢慢搖頭,道:“我不因此恨你,也不想因此殺你,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四娘,你我分別已是夠久,如今我雖貴為天子,卻也沒有多少舒心的時候,你可願意留下陪我?”他的話如同驚雷,將她一震。
她瞧著他,他也如她一般,不復當初年少,二十年的折磨已是夠久,便有家國大恨,這二十年歲月她也該償還盡了,她淺淺頷首,旋即被他擁入懷中,她輕嘆一口氣,這許多年的念想啊終是逃不過去。
七年後。
“師兄。”她一身宮裝打扮,攔在他的身前。
“八妹,你!”白泰官臉色都變了,難以置信與憤怒交織在一起,“你竟然依舊留戀於這清朝狗皇帝!師傅還道你七年前刺殺不成身亡,卻不料你依附於他!”
“師兄,這許多年的事也已無是無非,我也不願意再想起,師兄看在我的份上收手吧。”她淡淡道。
“八妹,難道你忘了呂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