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氣。
這時候,他那剩餘的半截話方才不緊不慢地吐了出來:“本人姓蕭,不姓楊”
剎那間的寂靜過後,一群黑衣人當中響起了一個異常氣急敗壞的聲音:“鎮東侯世子……你是鎮東侯世子蕭朗”那聲音微微一頓,隨即便嘿嘿笑了起來,“別高興得太早,別以為只有你們會用聲東擊西之計,主子已經帶著大隊人佈下了天羅地網,你們一個都逃不掉都還愣著幹什麼,殺”
積水潭西岸,此時此刻亦是劍拔弩張之勢。相比浣衣局衚衕中的屍橫遍地,這裡卻是兩兩對峙,誰也不曾先動手。良久,橫劍站在最前頭的楊進周方才冷冷地喝道:“這裡距離皇城西北角不過一箭之地,剛剛銅鑼聲已經響過,援兵須臾就來,爾等就不怕到時候死無葬身之地麼?”
“楊大人若是有這樣的把握,又何必在這裡虛張聲勢?浣衣局衚衕那邊的銅鑼已經停了,分明是大局已定,更何況這久久不見有人來,楊大人還指望什麼援兵?只不過,若是楊大人能投了我,我倒是可以看在尊夫人面上,網開一面。”
此話一出,楊進周不禁呆若木雞,再看四周圍的一干禁衛也都是面露疑色,他立時勃然大怒:“賊子敢汙衊夫人”
“汙衊不汙衊,都是人言。”說話間,前頭的那群黑衣人分出了一條道來,緊跟著一個身穿寬大斗篷的人就在兩個隨從簇擁下現出了身形來,只那頭臉卻在風帽掩蓋下藏得嚴嚴實實。待到頭前,他停住了腳步,這才淡淡地問道,“兵分兩路一虛一實,楊大人出身將門,倒真是使得好計,只鏡園出來的這兩條路都已經為我派人把守得嚴嚴實實,楊大人捨身為餌,可要是那一頭已經全軍覆沒,你這苦心非但成了笑話,只怕還要背上深重的惡名若是從了我,不說王侯,顧命之流亦是唾手可得。”
“當今聖上膝下皇子眾多,輪不到你一介亂臣賊子把持朝政”
“是不是亂臣賊子,卻輪不到楊大人你下斷言。就是當今聖上……即位之初也不是用的什麼光明手段”那聲音絲毫沒有遮掩,陡然轉寒,緊跟著便冷靜不再,多了幾分深深的怨毒,“當年那麼多龍子鳳孫,幾十年之後還有幾個存活的?這幽禁鴆殺,難道是明君手腕?也難怪,上樑不正下樑歪,想當年太祖能夠對楚國公這等功臣下殺手,這大楚朝的歷代君王難免有樣學樣。只可惜,以權術治國,難免失人心,上有內閣重臣,下有宿衛勳貴,就連親生兒子都可以對父親下手……你既是不想歸順,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放箭”
“放箭”
幾乎是那聲音撂下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楊進周亦是一聲暴喝,旋即便是貼地猛地一個打滾。幾乎是頃刻之間,那斗篷人的背後立時響起了無數弓弦響聲,可對面的人卻幾乎同時倒地打滾,竟是赫然往積水潭裡竄去。就在這時候,原本黑漆漆的臨水河岸陡然之間高起了一大截,旋即便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
“上當了……速退”
幾乎是那聲音響起的一剎那,就只聽一聲沉悶的巨響,一時間,無論是趁勢下水的楊進週一眾人,還是在箭雨下狼狽撤退的一行人,幾乎都同時把目光投向了那聲音的方向。等到在幾個手下的保護下好容易堪堪退到了新開道街,看了一眼四周零零落落的人,又覺察到依稀是西南面的天空隱隱泛紅,那被人架著急速後退的斗篷人突然笑了起來。
“好,好就算這一次敗了,若是連社稷壇都受了殃及,也算是解了我心頭大恨你們幾個,隨我去鏡園……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面了”
鏡園惜福居正房往日素來熄燈早,但如今卻是燈火通明,明間裡不但站著滿屋子的人,而且一個個丫頭僕婦進出極其頻繁。而坐在右下手第一張椅子上的陳瀾面色雖鎮定,額頭上卻不知不覺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連最裡頭的一層中衣也彷彿黏在了身上,腦海中更是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念頭。當看到江氏從西屋裡出來的時候,她微微一怔才連忙站起身來。
“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江氏說著就擰起眉頭嘆了一口氣,“兵馬司的人都已經過去了,卻偏生還是不得消停,甚至有人爬牆窺視咱們家,看來事情當真不小。這樣,你就在這兒坐鎮,我坐了小轎在外頭轉上一圈,也免得等在這裡心中不安。”
“母親,還是我去吧”
陳瀾見江氏滿臉的不贊同,卻仍是開口說道:“您就放心吧,我眼下已經感覺好多了,再說此前只是受驚,不至於勉強了自己。這會兒悶在屋子裡透不出氣,反倒是更加不好。讓長鏑和紅纓跟著我,再帶上幾個壯健的僕婦,一圈看完之後我就立時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