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
他一下子提高了聲音,那聲線在這狹小的廳堂廢墟中迴轉:“水潤澤生木,所以你沐桓將林長輝送上了天子寶座,自己卻成了那塊墊腳石。哪怕你的後嗣在得知身世之後毅然決然去掉了那個水字,甚至於再次一度入朝進入了中樞,終究有些事情已經挽不回來了。時也命也,失去了時,也失去了命,沒有了時勢,也就再也造不出英雄。所以,木家終究是斷了後,相比林長輝的子孫綿長,你有的只是我這個不該知道這些的後人。”
說到這裡,他終於緩緩跪了下來,畢恭畢敬磕了三個頭,待到起身之後,這才淡淡地說:“多少年了,誰也沒想到,當年的龍泉庵主會從九幽地獄中回來,又再次將自己埋入那深深的九泉地底。是她費盡苦心把我的身世找了出來,也是她收攏了無數你的手跡,又讓我入內盡情觀看,也是她將京城攪得腥風血雨……她老是說,相比從前那一次次奪嫡爭權中死的人,眼下死的人又算什麼?呵呵……當今皇上絕對算不上昏庸,可離著明君的器量還差得遠,可是,他終究是個還重情義的人。從這一點來說,就比林長輝強得多了……”
這個人影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呢喃了多少話,最終才鑽出了那殘垣斷壁,身影寂寥地消失在了青石甬道的盡頭。然而,幾乎是同一時刻,廢墟後頭的牆邊,也正有人在抬頭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地方,甚至不時用手去推一推那看似一塌糊塗的牆壁。然而,當他感覺到面前那看似破爛不堪的磚牆卻紋絲不動的時候,嘴角就露出了一絲笑容。
“真結實,要是誰還敢再和我說,這是百多年前的房子,我非大耳刮子打上去不可呸,這決計是一直有人悄悄修補過的,什麼鬧鬼,什麼鬼屋,都是屁話”
“爺,這地方那麼磣人,咱們還是走吧……”
對後頭那個怯生生的聲音,某人卻根本不理會,只是若有所思地透過那磚牆的縫隙往裡頭瞧了瞧,好半晌才直起腰來拍了拍手:“是沒什麼好看的,走吧……別那副熊樣,打起些精神,你可是本公子的第一號手下。我讓你送的信,絕對是給我平安無事地送到了吧?”
當他回過頭時,那個說話陪著小心的人終於露出了身影。卻不是什麼身形瘦小形容懦弱的人,而是一個滿身綢緞衣裳,右臉上還有一條猙獰刀疤,看上去頗有些氣派的中年漢子。只是此時,他聽著那第一號手下的說法,哭笑不得之餘,卻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公子您放心,小的好歹也是這南京城裡的一號人物……”
“不就是開著全城最大的賭場,往平江伯和南京守備乃至於巡按御史等等要緊去處送銀子的,用得著那麼時時刻刻標榜自個?”沒好氣地橫了一眼過去,見其已經是連辯解的力氣都沒了,荊王方才背起了雙手,嘴裡低聲嘟囔了一句,“幸好只是讓你送信,真正辦事情,無論是楊郎還是蕭郎都可靠得很,除了他倆之外,還有我那九姑姑的寶貝女兒……”
當真正瞭解到荊王來信的內幕時,陳瀾才知道,自己對荊王的瞭解遠遠不夠。這位別出心裁的四皇子竟然根本不是捎了一封信,而是整整三封信
從楊進周手中接過了屬於自己的一封信,她見封口完全沒開啟,少不得看了楊進週一眼,卻見他無奈地衝自己攤了攤手:“沒辦法,蕭世子的那封信上寫得明明白白,每個人先各自看信,等都看完了商量時,要不要交換著看,大家再商量計較。”
帶著這一絲抹不去的狐疑開啟了封套,陳瀾立時展開信箋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還不等看完,那握著信箋邊緣的手就一下子攥緊了,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惱怒。此時此刻,她完完全全認同了蕭朗的話,沒錯,這位皇子確實最會支使人,也確實最會折騰人
蕭朗最早看完自己手頭的那封信,此時見陳瀾咬牙切齒,他哪裡不知道必然是荊王又出了什麼損招,連忙關切地問道:“夫人不要緊吧?這傢伙就愛胡說八道,要是說錯了話,就當他……當他沒說好了,等回頭等會合了他再找他算賬總之楊兄已經成功掌了江都衛,我這邊勉為其難再裝一陣子他也並不難,橫豎是丟他的臉。夫人不按著他說的做也沒關係。”
楊進周有些面色古怪地看了蕭朗一眼,見其絲毫沒覺得適才那話裡有什麼語病,索性別過了腦袋,竭力不讓其看見自己那已經有些忍不住的笑容。而陳瀾則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把信箋塞到了袖子裡,臉上的慍怒倏忽間就消失了。
“沒事,既然是荊王殿下託付的事情,我當然會按照他的話,盡心竭力地幫他辦好”
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句話,陳瀾隨即就沒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