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禧’,你再接再礪,他們就笑嘻嘻‘年年有餘’,一個個油腔滑調,充分展現了皇朝中世家門人六品官嬉皮嘴臉,讓人氣也氣不得,還得賠笑不止。
趙王就在眾人猜忌目光中堂而皇之入了皇宮,與此同時,趙王妃夏令涴也悄無聲息進了巽緯殿偏殿。
正月十三,新年氣氛還相當濃厚。宮內紅綢燈籠還高高掛著,各色絹花點綴在古木屋簷,就連威嚴石獅那冰涼粗脖上也繫著絲帶,寒風吹起,那尾帶就輕輕飛舞著,如小女兒情愁,更似大男子胸腔裡噴灑血沫,還未乾透,又被突然降臨大雪給淹沒。
夏令姝站在殿門口,狐裘襟邊墜在玉石階梯邊,一半已經溼透了,一半還貼在身上,站在寒風中越發冷。趙王妃在雪花飛舞中一眼望去,彷彿看到了一座名為‘絕望’雕像。
趙王妃衝上去幾步想要握著她手,轉瞬醒起這是皇宮,那伸出手肘打了個彎成了半揖,跪了下去大呼‘皇后千歲’。
呼聲剛起,就聽得微乎其微低泣:“姐姐!”
姐姐,簡單兩個字,包含內容何其多。
妹妹身為皇后,姐姐卻是最有威脅力權臣妻子,兩人雖然秉持著夏家教導,每次入宮相見都是禮儀有佳,可到底身份不同,再多親情也被權利給阻隔,成了那雙面繡,一面是荷花夜池,一面是猛虎下山。夏令姝出嫁後,要換夏令涴一聲‘姐姐’何其難。趙王妃紅著眼眶,遙想到了少時面臨生死絕境之時,妹妹衝過來那一聲輕喚,也是如今日這般,有委屈有驚恐,可更多是依賴和信任。
趙王妃那手終於還是伸了出去,輕輕握著夏令姝指尖,觸覺冰涼:“讓妹妹久等了。”
夏令姝鼻翼微動,喉嚨深處哽咽這才嚥了下去,垂首道:“宮闈太遠,我怕你們都不願意來。爹爹早已不在,孃親入了佛堂,姐姐嫁作人婦,弟弟有了內眷,就連其他姑姑嬸嬸們,因著規矩也不大願意來。”見了過去夏家女兒,就算是長輩也依然要下跪三磕頭,高傲是世家女子誰願意來?不求人時候,誰都低不下那顆傲然頭顱。
短短几句話,敘說盡了夏令姝在宮闈孤苦無依。皇家媳婦,本來就親情淡薄,偏生裡面又添了人情世故,越發顯得這一對尊貴夫婦成了遠離群山孤島,隔著浩瀚海洋讓人望而卻步。
侍寢五三回
趙王與定唐王那一架打得莫名其妙,散時候兩人臉上完好無損,衣裳下卻是不知道添了多少青紫。
定唐王怒火十丈回了府,趙王被趙王妃扶著去了偏殿,夏令姝等到太醫們確定了方子熬了藥,給顧雙弦服用之前一直沒有離開。
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看不到他睜開眼了。
二十多年積壓下來毒素非同小可,經過老太醫慢慢調理皇帝才能勉力處理朝政,如今雪上加霜,是福是禍連夏令姝也沒有了底。她只能悄悄,時不時用指尖去磨蹭他掌心,熱度過高時候,她就籲出一口氣;冷如冰塊之時,她就屏著呼吸。反反覆覆,天何時暗了下去也不知曉。
小公主被人哄著睡了午覺起來,趴在龍床上揪著父皇被褥,睜著大眼睛好奇左望望右望望,看著母后哈哈笑著,口水都滴答在了被褥上。夏令姝將她放在顧雙弦肩旁,小公主口水就都滴在了他衣裳上,一邊笑一邊轉動著腦袋,努力想要翻滾到父皇身上去。
趙王與趙王妃進來之時,看到就是一副尋常親子尋樂圖。若不是顧雙弦昏迷著,氣氛會相當歡快,笑語會更加多。
“本王已經著人去請龔夫人,相信不出幾日皇上病情就會有好轉。皇后娘娘暫且安心,照顧好太子與公主殿下。”
夏令姝斜著身子,對趙王苦笑道:“有勞姐夫費心了。”她斟酌了一下,繼續道:“方才姐夫與定唐王是何故起了爭執?”
“他不肯出兵南海。”
夏令姝一驚,整個人已經佇立起來:“他想要抗旨嗎?”
趙王冷笑:“當初那聖旨就接得奇怪,說不定他心裡一直不願。今日正好時機成熟,他拒絕也是預料之中。”
夏令姝問:“那兵符呢?”
趙王側過身去,不多會太子被人從外面迎了進來,一頭雪花,手中提著金絲籠子,裡面關著一對鳥雀唧唧沒停,長靴上泥漿在地毯上一步一個腳印。這哪裡是尊貴太子,而是頑皮野小子。夏令姝心裡窩著火,面色已然難看起來:“太子殿下好大架子,本宮遣人三催四請都見不到尊駕親臨,這會子倒是記起回宮了。”
太子玩得瘋頭瘋腦,哪裡還記得時辰,當下即問:“母后何時招過兒臣?兒臣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