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讚許地看了看弘暾,說:〃天不早了,別耽誤四阿哥五阿哥去學裡,你們趕緊走吧。〃說完仍舊往寧壽宮走,腦子裡卻還不覺地想著剛才那個惜晴。
晚上我把這個事跟允祥說了,他只說我:〃你看看,你腦袋還不如暾兒清楚呢。〃
〃我是讓四阿哥那態度給鬧的,那麼小個孩子叫他看著好像刺客一樣。〃想起弘曆那張臉我就來氣。
〃四阿哥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再說小心點總沒錯,這麼看來神武門那兒確實疏忽,不管也是不行。〃他說著沉思起來。
我走過去坐在他身旁:〃哎,我到現在還想著那小姑娘呢,長得真是個美人胚,那雙眼睛看著就像我們瑾兒小時候一樣呢。〃
〃幹嗎?相兒媳婦呢?打弘昌那兒你還不知道?這個事你我可是做不了主的。〃他點點我的鼻子,〃明兒個晌午我回來,去馬蘭峪,你可是真要去。〃
我立刻正色:〃當然要去。〃
第二天早上允祥一走,我就翻找太后交給的信和那個盒子,好容易在床裡的小抽屜找到。端著往外爬,沒想到踩空了腳踏,盒子一下掉了下去,蓋子翻開,從裡面滾出一個封好的小罐。一見是瓷罐嚇了我一跳,趕緊拿起來前後左右地看有沒有摔壞,翻到前面看到上面貼了張小紅字條,寫著〃糖桂花〃。我納悶不已,太后臨終留個念想給十四爺,不給留金留銀,就給一瓶糖桂花?難道是太后當時腦子糊塗給錯了?這麼想也不可能,細細回憶太后最後說的話:〃倘若有了委屈,叫他還來跟額娘說……〃我心裡多了一層疑慮,四處看了看,一眼便看見門外矮簷下掛著的鳥籠子……
還沒到晌午,允祥就回來了。外面車子早已套好,馬蘭峪這一趟也不算近,快馬加鞭也得走上兩天一夜。我早把要帶的東西打好包,交給丫頭們一樣樣搬出去裝好。允祥坐在後面問:〃太后到底交代了什麼,你先說給我聽聽呢。〃
〃也沒什麼,只說要十四叔懂得照顧自己,其他的看信就是了。〃我想了想,這樣說。允祥盯了我半晌,拍拍腿站起來:〃成,那就走吧。〃
及至跨過門檻,他回頭看了一眼窗子:〃哎?矮簷下那隻雀兒呢?〃
〃哦,我早上餵食兒,失手叫它飛了,原想著興許能回來呢,看來這隻雀兒是不認門的,白養了它這麼些日子。〃我說。
上了車他還不住地搖頭:〃可惜了可惜了,那隻雀兒靈氣得很呢。你的手怎麼又抖了?這大晌午頭的,難道你冷得很麼?〃
我不答,只是把手揣進他懷裡,看著窗外。
東陵在這個時候只有順治和康熙兩座園寢。沒有現代那樣大的範圍和熱鬧的停車場售票處,這裡才顯出陵墓的肅穆與莊重。陵寢旁邊是駐紮的守陵兵士,各自為營蓋了不少的房舍,倒看著像個小鎮了。馬車停在一條巷子外,直走進去是個寬敞的四合大院,房子看起來很新,像是剛蓋了不久的。我們走進堂屋的時候,看到的是跐著凳子正在和手下人鬥蛐蛐的十四阿哥。
〃十四弟,哥哥大老遠跑來,你這裡是不是該清清場了?〃見此情景,允祥從進門就一直陰沉著臉。
〃呦,怡親王爺駕到,小地方蓬蓽生輝啊!你們怎麼也沒人打個招呼準備準備,趕緊著,灑水掃地抹桌子,爺要聽怡親王訓示!對了,不知道王爺是不是有'聖'旨要傳,香案可是沒有,哥哥要有,借我一個?〃十四阿哥兩眼盯著蛐蛐罐,並沒有停下手。
允祥緊攥著拳頭,我看得出來他在壓抑怒火,就趕緊走到十四跟前說:〃皇額娘託我們帶了東西,十四叔難道不想看麼?〃
十四聞言蹭地跳起來,跑到我跟前說:〃什麼東西?額娘說了什麼?〃他突然躥過來倒嚇得我往後一個踉蹌,虧得有允祥適時扶住,我在一瞬間聽到他們同時發出的濃重呼吸。
十四有些尷尬,只得命人在堂屋中間擺了一張八仙桌,打掃乾淨後我把帶來的點心吃食擺了一桌子,又叫了秋蕊帶著人去廚房張羅點小菜。允祥隨即摸出一小壇酒,頓在桌子上說:〃十四弟,哥哥來也不為別的,不過是四哥惱了你,讓我來說和說和,還跟小時候一樣。〃
十四不說話,轉頭看向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信掏出來遞過去:〃皇額娘叮囑十四叔,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要十四叔好好照顧自己,莫讓額娘操心。〃
一邊看信一邊聽著我這些話,十四的臉色變了幾變,疑慮的眼光看住我,哽咽著問:〃除了這些,額娘可有別的囑託?〃
我抬眼正視他,斬釘截鐵:〃沒了。〃